霜儿做了一场梦。
梦里是爹爹和娘亲与她在及笄那年一起逛元宵灯节的场景。
那时漫天的绚烂花火,她倚靠在庞氏身旁,笑盈盈地说:“和爹爹、娘亲在一起的日子最开心。”
王肃正则会笑着对她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且瞧瞧将来霜儿是和夫婿在一块儿开心,还是和我们在一块儿开心。”
霜儿红了脸,忆起心上人俊朗的模样,霎时红了双颊。
这一个梦短暂而美好,几乎让霜儿忘了那些忧愁、悲伤的惨事。
后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将她从美梦中拉回,再是叶谨言俯在她耳畔担忧至极的呼唤声。
霜儿终于舍得睁开了眸子,入目所及的便是叶谨言泛着红丝的漆眸,见她醒来后,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再是刘玉书赶来为她看诊的声响。
霜儿却始终呆呆愣愣地望着顶上的翠色帘帐,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叶谨言瞧见她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对梅音公主的恨意又更甚了几分。
“霜儿。”他放柔了语调,小意温柔地唤起霜儿的名字。
可霜儿却双眼涣散,只不过一滴滴地滚下泪珠来,整个人残破的好似冬日里凋零的花朵。
刘玉书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得走到桌案旁挥笔写下了安神补气的药方,企盼着这些药能吊住霜儿的精气神。
叶谨言扬声呼唤了几句,霜儿却仍是无知无觉的模样,他眼眶愈发充血泛红,伸出手攥住了霜儿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皓腕。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眼前失去了生念的霜儿会如一缕轻烟般离开这个人世,离开他。
叶谨言只好将嗷嗷待哺的女儿抱到了霜儿面前,她无知无觉的神色终于有所松动,那憋在心口的伤意也随着哭声一齐泄了出来。
叶谨言无比爱怜地替她拭了泪,因怕她哭坏了身子,只道:“霜儿,你若是觉得恨,便咬在我手臂上吧,流多了眼泪对你身子不好。”
说着,叶谨言的胳膊已塞到了霜儿嘴边。
这一声柔情万千的话语惊得另一头正在写药方的刘玉书侧目望来,眸子里有止不住的震烁。
他已见识过叶谨言对霜儿的在意,却没想到这在意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再多上几分。
以我之身,度你所痛。
扪心自问,刘玉书再给不了霜儿这般赤诚无畏的爱意。他心里最后一丝的不忿,烟消云散了。
那一头的霜儿已渐渐地止住了哭声,伏在叶谨言的身侧流着泪说:“爷,我想再见一见爹爹。”
叶谨言替她拢起了鬓边的发丝,只说:“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带你去见他。”
听得这话后,霜儿也不再垂泪不止,而是乖顺地喝下了一碗浓郁的苦药,也不必蜜饯净口,一滴不剩地都喝了下去。
叶谨言在一旁挤出了一抹疼惜的笑意,嘴里道:“霜儿真棒。”
刘玉书自觉自己不该再待在屋内,收拾了药箱欲离开里屋时。
却听得叶谨言正以极为宠溺的语调与霜儿说着:“你放心,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刘玉书立时顿住了步子,回身望向叶谨言英武挺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