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悬空,洒下如霜般的清澈月色,
嘈杂不宁的淅沥雨声落在青石砖瓦之上,卷起些裹挟着泥土味的腥气。
屋内逼仄潮湿,摇床里的襁褓婴儿被不覆足,如小猫般羸弱的哭声撕破了月色的宁静。
啼哭声此起彼伏,裹挟着对父母双亲的思念,正缓缓搅痛着霜儿的心。
可她却不敢下地去抱一抱摇床里的女儿,只敢躲在被衾里止不住地发颤。
只因在烛火摇曳间,那扇并没有完全合拢的屋门已被人大力地从外头踹了开来,影影绰绰之间,霜儿瞧清楚那人的容貌,周身上下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绣着金丝细线的下摆在游曳浮动中晃出熠熠生辉的光亮,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再耀眼夺目几分。
男子披了一件墨狐皮大氅,毛皮被厚重的雨雾打湿,只为他添了几分阴鸷冰冷的狠戾气势。
霜儿霎时连呼吸都丢在了一旁,屏声静气地等着叶谨言慢慢走近的步伐。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该在京城拥着自己的娇妻美妾,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吗?
霜儿错愕不已,气力不足的身子缓缓发起抖来,瞧着不远处叶谨言那副被阴寒笼罩着,仿佛罗刹恶鬼的可怖模样,她竟是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而叶谨言的眸光落在不远处木榻上隆起的那一团粗麻棉被之上,再挪至木榻旁啼哭声渐渐细弱的婴儿之上。
心里被灭顶的怒意吞噬,让他将往日里的清明与矜傲尽皆抛之脑后。
“霜儿,我总算是找到你了。”此刻,这一声里蓄含着的不知是怒意更多些,还是喜悦更多些。
叶谨言面色冷凝,上挑的冷厉剑眉显露出此刻他的心潮翻涌。
他打量了尚留血腥气的屋内,没有一件看得过眼的陈设器具。
叶谨言缓缓走向霜儿,那一段路无比漫长。
他已是疾步走到木榻前,将霜儿身上覆着的棉被扯下,便露出一张姿容胜雪、清丽动人的脸庞来。
叶谨言心中一动,从郑容音嘴里得知了霜儿与一个刘玉书的男子有了瓜葛,他霎时便怒不可遏。
虽是被怒意驱使着想把眼前的女人生吞活剥,可瞥见霜儿眸底的惧怕之色,到底是软了心肠。
霜儿再没想到会在宿阳的屋舍内遇上叶谨言。
锦靴往木榻的方向挪动一寸,带着要将霜儿生吞活剥的气势,霜儿愈发泪流不止,声声恳切地泣道:“爷既已娶了娇妻美妾,缘何不能放我离去?”
放过她?
叶谨言险些失笑出声,他撂下了刑部的官职,将京城拥有的一切权势地位尽皆抛下,风餐露宿地从京城赶来江南。好几夜都未曾睡过一个整觉。
如今好不容易将她找了出来,她竟让自己放手?
怎么可能?
“你为何不听我解释就逃?为何……这么怕我?”叶谨言漆色的眸子里虽还盈润着些蓬勃的怒气,可话音比之方才却安宁了不少,且因霜儿过分害怕的举动,他的心里掠过些伤怮之意。
霜儿却是半点也察觉不出来,只怕的不住地发颤,杏眸时不时往摇床的方向掠去一眼,一颗心直吊到了嗓子眼。
叶谨言瞧见霜儿这副胆小怯弱的模样,心头便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这些日子里,明明牵肠挂肚、日夜难寐、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是他,他虽万般愤怒,却也不曾动过她半根手指。
她为何如此害怕?
就好像自己会把她杀了一般。
他明明爱她爱的不得了,只想与她生生死死地在一块儿才对。
叶谨言如此想着,冷淡的眸色便也落在了摇床里的襁褓婴儿之上,他正欲上前去瞧一瞧那孩子时,却被一双软若无骨的柔荑攥住了大氅下摆。
霜儿泪光涟涟,纵使心内害怕不已,却也壮着胆子往前挪动一寸,俯身露出那婀娜惑人的身段,只卑怯地祈求道,“爷,这孩子与您没有半分关系,您……”
她好几日未曾安睡,此刻已如惊弓之鸟般草目皆兵。
谎言也实在是太过拙劣。
话音未落,叶谨言泛着冷意的大掌已覆上了霜儿莹薄的脖颈间,只需轻轻一用力,便能将这细嫩的脖颈折断。
他嗤笑一声,便松开了对霜儿的桎梏,欺身上前咬住了她莹白薄细的脖颈,冷声道:“霜儿,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会眨的不像话,知道吗?”话音里染着几分不管不顾的癫狂之意。
他们二人的身躯紧贴的严丝合缝,如此近的距离,霜儿也被迫迎上了叶谨言璨若曜石的眸子。
时隔几个月未见,他的眉宇也再不如往日里那般温和良善,只余些翻涌着的戾气肃杀,无端地便让人心生战栗。
叶谨言盯着霜儿瞧了瞧,心头颇有些意动。
可他仍是没有忘记最为要紧的事情。
叶谨言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搂得更紧了一些,声声迫切地问:“霜儿,告诉我,刘玉书是谁?”
霜儿脸色一白,几乎是哽咽着回答道:“他……在官船上帮过我,与我并无什么关系。”
她乖顺听话的很儿,那张不染而红的丹唇里吐出来的话语也中听至极。
叶谨言极为满意地在她粉唇上轻啄了一回,浅尝辄止仍觉不尽兴,正欲采撷深处滋味之时。
霜儿似是忆起了离开京城前亲眼瞧见叶谨言与美音公主登对至极的模样,心里霎时一痛。
她也是那一刻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任人采撷,随人摆弄。
她弄明白了自己在叶谨言心里也不算什么后,才会听从薛朗的建议,带着父母双亲离开京城,逃往了无人认识的江南。
却不曾想还是被叶谨言找到了。
他既是不爱自己,又为何要千里迢迢地来寻找自己?
霜儿越想心头越刺痛无比,眼瞧着叶谨言的动作愈发肆意起来,便也头一回生出了些胆大之意,状着胆子推开了叶谨言的身躯。
她这一推,便让叶谨言刚刚敛下去的怒意都升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撬开霜儿的牙关,抵着她的粉.舌汲取个中滋味,力道大的让她抗拒不得。
一吻作罢,霜儿险些窒息而死,素白的双靥浮现了骇人的嫣红之色,杏眸也因叶谨言大力的动作沁出了些泪花。
“那刘玉书碰过你吗?”叶谨言舔.弄了一下唇舌,似是在回味方才销.骨的滋味。
怒意上涌,把叶谨言摧残的只剩些嫉妒之意。
只他嘴角虽挂着几分隐隐约约的笑意,那双死水微澜的眸子却漾着汹涌的怒意。
只要霜儿敢回答“想”,他便能提着剑去将那个人剥皮冲筋。
霜儿被他这股势头吓得愈发胆寒,当即便也只能实话实说:“没有过。”
叶谨言脸上凝着阴郁之色霎时消散了大半,阴云转霁,连带着勾缠霜儿的修长玉指也放柔了几分。
“跟我回去。”叶谨言道。
霜儿瞥了眼摇床里无声无息的婴儿,便按下了叶谨言作乱的大手,求他道:“爷能不能为孩子寻个奶娘,我……我因吃的不好……"
后头的话因太过难堪而未曾说出口。
叶谨言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便应下了此事。
只是这屋舍实在太过逼仄破败,叶谨言如何肯让霜儿与女儿共宿于此,当即便要将这两人迁去江南知府宅中。
霜儿也不曾出声抗辩,纵使她自己吃的了苦,可女儿如此年幼,如何能在这破败之地里将就过活?
更何况,爹爹和娘亲还没有下落。
叶谨言褪下罩在自己外身的墨狐皮大氅,一把拦腰将她抱起,再用大氅遮住她曼妙玲珑的身躯。
正欲走出房屋时,外间却响起了刘玉书清冽焦急的嗓音。
“霜儿,我回来了。”
见无人应答,刘玉书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去郑府找过我许多次?,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来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