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曦光洒进密林之中,带来了一丝蓬勃的朝气。
霜儿也在叶谨言的臂弯里悠悠转醒,身子实在黏腻的厉害,她便颇为幽怨地瞪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叶谨言。
并怨怪起了自己的单纯好骗。
昨夜急切之下,她竟信了他那漏洞百出的话语,鬼使神差地与他荒唐行事了一回。
纵使后来叶谨言顾忌她脸皮薄,且山洞份外阴冷的缘故,不过潦草尽兴一回便放过了她。
可……可她神智归拢后,仍是觉得羞耻的厉害,幸而无人知晓,否则她都没脸再去见人了。
金明池畔,天子脚下,竟闹出了刺客行刺一事,崇珍帝知晓后恼怒地砸了一套御前名贵的窑器。
他命御林军们彻夜追查刺客们的行踪,务必要查出那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苏皇后与梅音公主不过受了些惊吓,性命却没有大碍,倒是不少世家小姐被刺客们划伤了脸颊与臂膀。
崇珍帝命太医们一一为这些受伤的女眷们看诊,并赐下了价值不菲的玉容膏并几匹蜀锦杭绸,以示安抚。
惊魂未定的胡氏被嬷嬷们搀扶起身子,路遇过苏皇后与梅音公主的轿撵时,冷不丁呢喃了一句:“谨言还没回来。”
她霎时只觉心内涌起了一股肝肠寸断的痛意,迫得她将往日里的尊荣仪表都抛之脑后,泣着泪攀在了苏皇后的仪仗前,哭求道:“求娘娘救救我家言哥儿。”
梅音公主双足灼痛得厉害,本正在由宫人们替她敷凉药,心间还存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惊惧,忽听得胡氏的哭声后,便立时撩开了车帘。
苏皇后自个儿也惊魂未定,因忌惮叶国公颇受陛下看重,便让宫女们扶起了胡氏,只说:“你放心,御林军们已进密林去寻了,一会儿便会有好消息。”
梅音公主却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忧,朝着苏皇后瞥去一眼后,见母后神色慵懒,似是并不把叶谨言的下落放在心上。
她便慌张地开口道:“母后,方才女儿差点便被那刺客一刀了结了,是叶世子以身涉险救下了女儿,女儿这才有性命与父皇母后团聚。”
说着说着,梅音公主染着嫣红的眼角便沁出了些泪花,可疼煞了苏皇后的这一颗慈母心肠。
既是那叶谨言救下了梅音,苏皇后便让个脚程快的小厮去请了御林军的首领来,细声细语地吩咐了一通,这才带着梅音公主回了皇城。
胡氏本就被惊吓了一场,如今身子却是再也支撑不住,若不是胡嬷嬷还在一旁搀扶,早已一头栽晕过去。
金明池畔的女眷们都被各自的父兄丈夫领回了家中,只剩下御林军们仍在搜寻叶谨言的身影。
此刻的叶谨言与霜儿已相互搀扶着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如今天色渐明,也极好辨认方向。
两人不过走了数十步,便遇上了入林寻人的御林军,当即便被护送着走出了密林。
昨日叶谨言已替霜儿处理过脸上的划伤,可上头仍是留下了红紫的痕迹,瞧着触目惊心的厉害。
他便将霜儿搂得更紧些,只问身边的御林军:“可调来了太医?”
那御林军忙答道:“太医们正候在那边的围亭里。”
叶谨言谢过那御林军的指路后,便携着霜儿往那围亭里赶去,那石凳上却是坐着个蓝底白纹对襟长衫的年轻太医。
围亭里还坐着几个眼熟的女眷,瞥见叶谨言英武俊朗的身形后,目光便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
叶谨言倒是不在意这些打量的目光,只记挂着霜儿身上的伤痕,便紧握着霜儿的柔荑,推着她坐到了太医面前,只说:“劳烦太医为她诊治一番。”
今日杨太医被派遣来金明池畔,便是为了给女眷们看诊布药,是以虽是来了个衣着打扮极为朴素的女子,却也仍是为其小心诊治了一番。
倒是在围亭里坐着的那几个女眷们偷偷议论起了霜儿的身份,有眼尖的贵妇似是觉得霜儿有几分眼熟,便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叶谨言蹙着眉横在了霜儿之前,生生阻断了那些贵妇们不怀好意的目光。
“脸上的划伤不要紧,涂些玉容膏便能痊愈,倒是这腿伤要小心些将养。”那太医说话时便染上了几分疑惑,“怎得瞧着如此肿大?可是因何故又扭了一回。”
叶谨言听后暗自后悔,昨夜一时意动,竟忘了霜儿腿上还有伤,惹得她腿伤又加剧了几分。
霜儿倒是不言不语,只柔柔顺顺地谢过那太医,正欲从小杌子上起身时,却被叶谨言一把拦腰抱起。
引得那几个贵妇小姐不屑地议论着:“瞧着应是这位世子爷身边的通房丫鬟,竟这般疼宠,也不怕人议论?”
“这位爷可有个驻守西北的亲爹,且是圣上的心腹重臣,他又这般年少有为,还怕几声议论不成?”
那贵妇心有戚戚,不知忆起了哪件旧事,便道:“我瞧着那丫鬟有几分眼熟,倒似与王府尹家的大姑娘有几分相像。”
“这话可不能乱说。”
揽梅宫内。
折梅红屏后摆着一柱艳色至极的火红珊瑚树,且上头还缀着不少硕大的东海明珠,瞧着富贵奢靡至今。
这珊瑚树乃是崇珍帝特地寻来给梅音公主解闷用的,他极为疼宠这个嫡出的公主,知晓梅音伤了足后便赏下了好些珍奇宝物来哄女儿开心。
可此刻的梅音公主却恹恹地靠在贵妃榻上,正把玩着手里的山烟冻墨,蹙着柳眉问身旁立着的宫女:“男子当真喜欢冻墨?”
那宫女名为锦珠,生的俏丽动人,闻言便笑道:“除了冻墨,还有千里马驹。去岁里陛下赏给公主的那一匹汗血宝马便是个中珍品。”
梅音公主性子骄矜,若是往日里伤了足,早已恼恨地打骂起了伺候的宫女,可今日的她嘴角却漾着甜蜜的笑意,一瞧便知她心绪极佳。
锦珠极为聪慧,知晓是那叶国公世子救下了梅音公主后,便也说了好些悦耳的话来哄公主高兴。
得知梅音公主要送谢礼去叶国公府后,更是绞尽脑汁地在旁献策,而后还不忘说:“那位叶世子不靠祖荫便能担上刑部要职,如此英武有为,与公主倒是极为相配。”
话音一落,梅音公主却是羞红了双颊,竟是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羞怯来,她只道:“若不是他,本宫早已死在了刺客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