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道凌厉的银光闪过,彷如飒沓流星,精确地击中怪物的左胸口。
她仰天长啸,又痛又怒地惊吼了起来。
这一吼,将整座院子都震得颤动起来,风沙席卷,怪风呼啸,仔细听时,风中还有兵戈厮杀的声音。
伍依依半个身子被血染红,痛得立不住身子,眼看就要从墙上掉落下去,瞬间,一只青色的狐狸自黑夜中狂奔而来,拖住了她。
熟悉度青竹香包裹着伍依依的感官,顿时驱散了她心里不少的慌乱,情绪安稳下来。
“……阿辞,快,快走……”
她反应过来,连忙催促青辞离开。
“嘤嘤——”
青辞疼惜地嗅了嗅她的脸,点了下脑袋,眸光闪动,召回了怪物胸口的百骨扇,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四下灯火散落,人影憧憧,风沙迷眼,怪啸骇人,丫头婆子们只得抱团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裴重昱早早听到东院有动静,带人赶到时听到几声惨叫,顿觉不妙。
还没踏进院门,突然刮起了怪风,碎石渣滓像暴雨般砸来,身后的将士毫无防备,被怪风拦住,迈不开脚。
裴重昱拔出宝刀,寒光飞溅三尺,一阵红芒耀动,不多时风停了下来。
但只安静了一瞬,整座院子都开始颤动起来,里面的尖叫声更加沸腾,裴重昱焦急难耐,正要硬闯进去。
忽而脚下一空,像是掉进了一口井中,四周漆黑不见手指,逼仄难行,只隐隐能望见头顶一束艳红的灯火。
他在里面挣扎了许久,大汗淋漓,正俯身喘息之时,眼前又一阵恍惚,黑色散去,他左右看看,仍旧是在东院的门口,未曾挪动过一步。
“将军,城主来了!”
裴重昱慌忙站起身,热汗黏在衣衫上立时冻成冰凌,让他肌骨寒意俱生。
“城主……”
他低头,冷淡平静的面孔之下藏满了几分恐惧与不安。
“怎么回事?裴将军也有打盹的时候了?”
南宫胥从鎏金辇轿上悠哉悠哉地走下,闲散轻松的语气之下潜伏着一条凶猛狠辣的毒蛇。
裴重昱咽了口口水,稳着身子答道:“属下察觉有异立即赶了过来,但被妖术所困,所以才……”
“妖术?你有盛光掌门人亲赐的敕妖咒在身,有什么妖术能困住你?”
南宫胥轻轻揉了揉右手拇指的翠玉扳指,眼角微微紧眯,“裴将军,魇魔虽除,但忧患未消,将军莫要因为大意而碍了本王的计划!”
“是,谨遵城主命令。”
南宫胥轻淡地扫了他一眼,经过时,又重声交代了一句:“把你的精兵调一支过来值守东院,再敢让外人惊扰到夫人,本王就拿你的兵给她填肚子!”
裴重昱垂首,恭敬应道:“是。”
在附近搜查了片刻,一位小兵拿着几根清幽发亮的毛发跑过来向裴重昱禀告。
“将军,这是在东院前面的灌丛中找到的,不像是普通动物的毛发。”
裴重昱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忽然,又一个婆子跑过来叫他。
“将军,城主让你快进去。”
裴重昱眉头微皱,方才松下的一口气瞬间又被提起。
揣着慌乱纷杂的心意,惴惴不安地踏进了房间。
“阿辞,你别哭了,我没事的……”
青辞揪着心口,眼泪堆积在通红的眼眶,欲坠又不敢坠下。
“我没哭,你先别说话了,我替你疗伤。”
她左手小臂上的五道鲜红的爪印,道道刺目痛心。
两侧的两道紫青色的勒痕醒目可怖,中间三道爪痕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整条手臂像是被硬生生刨出了三道深深的沟渠,血水顺着深沟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了出来,拖成一道长长的血河,从门口一路延伸至床榻。
只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四肢发颤,青辞不知道伍依依是怎么忍下这钻心入骨的疼痛坚持到现在都不喊疼的。
“没时间了,阿辞,扶我起来,我要换衣服……”
她每说一个字都要重新提起力气压制疼痛,但语气又焦虑,听上去又急又慢。
“把这里,这里都收拾干净,他们,要来了……”
“我去对付他们。”青辞扶过伍依依,说道。
“不行!”伍依依声音稍大,牵动了手臂的伤,顿时酸麻的痛感让她连呼吸都费力,她咬紧后牙,气息微弱地说完了后半句话。
“裴重昱不好对付,你不要跟他交手,我有办法……”
裴重昱从东院夫人的房间出来,深深呼了口气,冷肃的脸上露出一种呆木的神情,过了许久,他才从刚才莫大的惊骇中醒过来。
“来人,伍圣主住在府中何处?”
一刻钟后,一行人来到伍依依的房门前。
管家看看裴重昱的表情,正要献殷勤地去敲门,裴重昱抬手拦下他,派人暗中布置一番后,才放管家去叫门。
“伍圣主在吗?裴将军有事找您。”
无人应答,房间里一片黑暗。
裴重昱一个眼神扫去,管家会意,又敲了敲门。
“伍圣主在吗?裴将军有事找您,还请您行个方便,开开门。”
“……”
“伍圣主,伍圣主在……”
第三声时,里面终于传来一人打哈欠的声音,紧接着,伍依依开口了。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吵我干嘛!”
她的声音听上去软绵懒散,隐隐中还有一点恼怒,倒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打扰了,伍圣主,府中方才进了贼,为了确保伍圣主的安危,裴将军特意来看看伍圣主。”
“我没事,将军不用看了。”
“伍圣主,还是看一下的好,免得城主担心,下官也不好回复。”裴重昱道,目光犀利地盯着房门。
“好吧好吧,看了就别再打扰了我睡觉了啊。”
透过窗纸,的确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从内室走出来,接着“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侧,伍依依露出头来。
“呐,我不是好着嘛,还请将军转告城主,我没事,城主不用担心。”
裴重昱锐利的目光扫过伍依依的脸,又慢慢落到她的双臂上。
她左手扶着门框,指尖白皙红润,轻轻点着门框,似乎有点不耐烦;右手自然垂落,手指缩在袖中,看不分明。
裴重昱想了想,道:“深夜叨扰圣主,尤为抱歉,借此送一碗清心茶,希望圣主不要怪罪,睡个好觉。”
他一招手,身后便有人奉上一杯茶。
伍依依道了声谢,左手刚一抬起,就被裴重昱制止。
他接过茶,装作不经意地绕过伍依依的左手,递了过去。
“圣主,请!”
伍依依美眸轻扬,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接过了茶盏。
“多谢将军。”
裴重昱在她抬手时从袖口望了望,手臂完好无伤,比白玉凝膏还光润顺滑,没有丝毫痕迹。
受伤的如果不是她,那么只有……
“伍圣主,您的那位朋友呢?不知他是否安好?”
伍依依神情一惊,顿了一秒才答道:“阿辞啊,他,他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