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菡讽刺道:“怕什么,能耐的不是你么,为了带走阿青,你居然下作地打晕我!”
“我可没动手,是你撞上来的。”伍依依大言不惭,“而且,青辞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你既然那么自信,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就要带走他呢?”
她双眸似秋波般扫了过来,潋滟生辉,明明宁静得像是一汪深泉,却又能让人感觉到心潮澎湃的激动。
在她眼前,向来自信狂傲的伍依依也感觉到了一种威胁。
不是因为她长得比自己美,是伍依依觉得,她跟青辞站在一起时似乎有一种契合感,这种契合浑然天成,她永远无法触碰。
“有什么关系吗?我们很忙,没时间和你这位大闲人浪费时间。”
说到此,伍依依突然脑中一闪,想到了什么。
“薛翰承都回宣国了,你不打算回去?”
“你没杀了他?”她像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脸上的惊讶还未完全展露又急忙调换了语气,“爹爹他……居然还能从你们手下逃走,真是万幸……”
她添上的这一句并没有打消伍依依的疑虑,反而引起了她更深的思考。
薛芷菡这个人,好像很不对劲啊。
她和薛翰承明明是父女,但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似亲非亲,似熟非熟。
外人都传薛翰承很宝贝他的这个女儿,可在罗都宴会上,薛翰承却找来一个妖灵扮演他的女儿。
那么外人见到的薛芷菡是眼前的这位,还是宴会上表演的那位?
对了,薛翰承还说过,他的女儿是被怪物害死的,这话是他的疯言疯语,还是暗藏玄机。
伍依依看着这个女人,越想越觉得奇怪……
周围安静了下来,氛围变得僵滞又诡异。
薛芷菡抖抖衣袖站起了身,端着身子目视前方:“你既不愿把阿青还给我,我也不强求了,这是解药,你转交给他吧。”
伍依依接过她扔下的锦囊,惊愕地抬头,“解药?他中毒了?”
薛芷菡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略带讥讽,“你不知道?那你这个主人可当得真不称职!”
她说完,优雅地转身离去。
伍依依又叫住了她:“所以,他这段时间跟着你,是因为你用解药威胁他?”
薛芷菡脚步一停,幽蓝的光影在她眸中忽明忽灭,忽而又像一束烟火般倏然熄灭。
“没错,就是这样,你听到这个答案应该很高兴吧,因为这世上除了你,再没人能让他臣服。”
她冷飕飕的语调让伍依依陡然一惊,像是一条毒蛇钻进她的领口,突然有一股寒意袭进她的脊背。
“伍依依,阿青他真的与别的妖不同,希望你能好好对他。”
听到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伍依依只觉得浑身寒意更甚,掉进冰窟里都没有她这句话更让人寒凉。
“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不会不安好心吧……”伍依依捏着手中的锦囊,眯眼打量着薛芷菡的背影。
忽然醒神过来,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青辞已经不在这儿了。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不会是薛芷菡声东击西,带走了他吧?
伍依依来不及犹豫,提步往薛芷菡消失的方向追去,天色越来越暗,她感觉自己好像跑了很久很久,突然闯进了一片漆黑的茂林。
林间有几只老鸹在枝头乱叫,彷如鬼差的招魂铃,每叫一声,伍依依就感觉身子的力气少了一些,眼前也开始变得恍惚。
怎么回事?
是薛芷菡在算计她?
霎时,一个黑影从她眼前掠过,速度之快仿若消逝的流星。
伍依依顿时提起了精神,右手捻动金针,朝着黑影飞掷出去。
金色的耀芒在空中化作三条黄金般的巨龙,瞬间割开了黑色的密林,金光炸裂,照得暗夜清晰可见,恍如白昼。
猛然听得一声暴怒,林中云气翻涌,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地下钻出,碰到金色耀芒的一刹那激起一道道火光,“噼啪”作响,犹似无数恶鬼在凄厉哀嚎。
阴暗交接,光影明灭,林中的景色变得阴森诡谲、狰狞动荡起来。
伍依依稳住心神,掌心结印,放出更多的金芒,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太阳的巨芒中,红光灿灿,耀眼刺目。
周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越发激烈,闷闷的怒吼声在地下震荡,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正当伍依依全身心操动术法制服深渊尽头的黑影时,忽而眸光一闪,一道冰凉森寒的冷意自她身后袭来。
她暗暗调动气息,身法如电,快若星飞地转身劈去。
一道赤金色的闪电横空劈落,划破沉暗的天穹,连地面都似被破开。
雷声紧随其后,轰隆的巨响贯彻在整座山林,惊得虎啸狼奔,百鸟逃窜。
唯有面前那一玄衣女子,额间的分叉的怪异印记发着猩红的精芒,一双深幽的瞳眸不惊不动,直直地看着伍依依。
那道赤金色的闪电硬生生停在离她半寸远的位置,却迟迟难以落下。
四周像是定格住了,连风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放下。”她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是蝴蝶翅膀在扇动,可对面的伍依依却感到一股如泰山压顶般的威吓力。
她手中的金针顿然散去了所有的光芒,像是枯萎的玫瑰,瞬间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变成一根根黑如焦炭般的飞针。
“……你……你是……谁……”才短短四个字,她却说得吃力极了,嘴里好似被塞进一块强力的磁石,很难张开双唇,发出声音。
“你不用着急,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盈缥缈,传在伍依依的耳朵里却如军令般不可违抗。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神竟真的平静下来,四肢无意识地乖巧立正,双手落于两侧,连那双毅然有神的星眸都开始失去光泽,变得像傀儡一样,空洞而贫乏。
四肢、筋骨、口唇……仿佛身体的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但伍依依能听到,能看到,也能感觉到身子的凉意。
她就像是住进了一个梦里,对身周发生的一切能感能思,却做不了任何的动作,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玄衣女子消失了,周围的一切又好似都活了过来,雷声贯耳,不多时,积蓄了一整日的大雨终于泼洒下来。
雨珠落在她的头上、身上,由她的发顶向下流动,浸湿了她的眼睫、鼻翼、唇角,微微有些发痒。
她试着舔了舔,在尝到冰凉的雨水时,伍依依才恍然醒转——她又能动了!
紧接着一转身,猝不及防地撞见一张熟悉的脸。
娇小可人的娃娃脸洋溢着明朗张扬的笑颜,娇靥如花,俏丽明艳,星眸似水,萤萤闪光。
一身亮色的雪白色银绸流沙裙妖艳多姿,尽管在暴雨的侵袭下也未有沾到半滴雨露,晶莹透闪得好似夏夜荷叶上的细珠。
“依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蓠兴奋地朝伍依依挥手,大叫着跑了过来。
“我本想还去罗都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她走过来,突然感觉面前的伍依依有些不对劲,“依依,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