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打斗声宛如雷声虎啸,劲风剑影交错,白惨惨的光芒如莲花般展开。
伍依依时刻关注着战局,凝眉沉思,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出手。
她若在此时使出结契术制服肉土,大长老和阿墨就算认不出她也该能认出她的契印,那时候自己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
当初一个劲儿地想证明自己还活着,却未能想起用契印,如今有机会表明身份,但却不是那么合适了。
那天青辞已经坦白,他没有背叛过自己,更没有给自己下过毒,可伍依依记得很清楚,她就是喝下那杯酒后才毒发身亡的,如果不是青辞,那就是还有另外的奸细。
能够在玄灵宫里同时接近伍依依和青辞的妖屈指可数,他害死了伍依依,却又把玄灵圣主之位让给青辞,伍依依摸不透那人的心思才更为担忧。
她想趁着自己身份还没有完全暴露,先在暗中看看其他人的反应,若是能找出奸细更好,若是找不出也能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所以,她看到大长老和阿墨在场时才会有所犹豫。
不过,她正犹疑不决之时,侧面突然射过一束冷光,刺得她肌肤一凉,伍依依急忙闪身躲进屋角。
忽然,那只肉土挥手劈落了宋扬城,踏着巨山一样的步伐朝着伍依依的方向靠了过来。
伍依依心里暗中骂了那怪不知好歹,非要找揍是不是!
心里如此骂,但还是不想在此时暴露自己身份,踏着流星般的步伐调换了几个位置,想避开肉土的视线,可不论她怎么躲,那怪都能及时察觉到她的方位。
而且,它走路的动作有些奇怪,并不想刚刚那般急躁,举手投足间竟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那双空洞深凹的眼窝里,伍依依竟看出几分乞求哀怜的神情。
伍依依眨眨眼,暗骂自己真是疯了不成,肉土无心,哪会有别的表情!
看着越来越近的巨怪,伍依依摩挲着指尖,想着要不先揍它一顿,将它引出玄灵宫后再使用结契术制服。
计划赶不上变化,铃儿不知从哪里闯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把铁锹,直挺挺地往肉土粗壮庞大的脚跟上砍去。
她许是看出伍依依在故意躲着肉土,所以自己不管不顾地跑出来想引开肉土。
虽然她心是为自己着想,但伍依依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愚蠢”。
她渺小的身影站在肉土脚下犹如一只蝼蚁,就那点力气打在肉土脚上挠痒痒都不够。
眼看着肉土将硕大的脚掌一抬,掀起的掌风就把铃儿给刮倒在地,另一只脚过来就要踩中她蝼蚁般的身躯时,伍依依眸光一紧,凝神静气之下急忙使出法咒。
赤金色的契印似艳红的落日降临在它脖颈,熠熠生光,那只即将落下的脚就如被定住一般悬空而停。
“那是……契、契印,是契印……”大长老最先察觉到契印的出现,慌忙推开面前的侍卫,颤抖着步子跑到前方想看个清楚。
契印的光还在不断放大,对比天上那盏烈日都要亮上几分,肉土扭曲着脖子,双臂僵直地垂立两侧,凄恻的悲嚎声就是在此刻响起的。
它这次的哭声很不一样,没有丝毫阴寒肃森的气息,只透着无尽的悲凉酸楚,仿佛是在讲一个绵长凄惨的故事,那幽幽的哭声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它在做什么?”宋扬城捂着胸口的伤,满脸疑惑地望着巨怪。
“它是……在哭吗?”阿墨从后面跑过来,扶起宋扬城,目光落到巨怪脖颈的契印处时,泪光在眼眶暗暗波动。
“哭?它也会哭?”宋扬城不屑地哼了一声。
伍依依搀起铃儿躲到一边,抬眼看向肉土时也是陡然一惊。
原来她刚刚没有看错,肉土无心,它怎么会伤心、会哭呢?
“大人,那只怪物,变得好奇怪啊!”铃儿躲在伍依依身后,对肉土怪异的举动也是大惑不解。
刚刚被肉土吓跑的妖灵,见到此种怪异的情状,也躲在暗处探头探脑地看着,明明像山一样巨大的怪物,此刻却变得如同三岁孩童一样委屈无辜。
它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看上去不再令人惊悚,反而让人动容不易,升起无尽的怜悯之情。
伍依依朝肉土走了一步,伸出右手,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说完才觉得自己的举动傻透了,不管怎么样,肉土这种怪物又没有灵智,不会说话,更不会懂得情感。
果然,肉土根本就没有搭理伍依依,这让她觉得丢脸死了,刚想收回手时,肉土猛然发出一声暴喝。
伍依依瞬间绷紧神色,抬手合掌,时刻准备迎敌,却听见喝声中夹杂着一两声稚童般尖锐清雅的抽泣声,悠扬婉转,绵长悱恻。
“你听到了吗?”阿墨问道。
一向粗鲁野蛮的宋扬城此时也沉静了下来,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大长老扶着宫墙,闪着精芒的老眼忽然掠过一丝悲伤,他看向立在宫殿中间的巨怪,胸口不自觉泛起一种辛酸悲恸的沉重。
“救……救……我……救我……”
“它在说……救它?”伍依依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看向身边的铃儿,“你听到了吗?”
铃儿点点头,又惊又疑的眸色中多了一层伤感,“大人,我们是不是不该伤害它,它看上去好难过的样子……”
伍依依手心光芒微动,目光紧锁着肉土的举动,迟疑不决。
它颈根处的契印还在熠熠闪动,身上的那件黑袍似乎有各种气息在奔涌翻腾,远远望去好似千百只黑黢黢的游魂在飘动。
游魂不属于人间,却又被强制留在人间,落在一只无心无情的肉怪之上,挣不脱,逃不掉。
下一瞬,肉土的悲鸣突然停了下来,换成一种闷闷的哄闹声,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好似从不同人的嘴里发出的声音一样,那张悲切无辜的脸瞬间变得阴森消沉。
“不好!”伍依依眉心一凝,扼腕振臂,凌空而起。
但是还是迟了一步,那只肉土怪异地将脖子硬生生扭动了一圈,脸朝后,但是脖子依旧完好无损,但契印的位置已然换到了脖子的右侧,赤金色的光顿然被黑袍上的气息所吞噬,微微亮了一瞬便黯淡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