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你放开！”她吼道，气息略微不稳。
青辞轻笑，温润的气息打在伍依依的耳廓，像是用轻柔的羽毛扫过，痒痒的，却又感到很舒服。
“那说好，你也不许闹我了。”
伍依依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嗯。”
周围静了下来，黑暗中，一切微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仔细听时，仿佛能随着心跳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求。
伍依依垂靠在青辞的胸口，感受着他心脏处仓促又有力的跳动声，内心竟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安稳。
她忽然萌生出一种冲动，跟青辞一起困在这里一辈子貌似也不错。
“青辞，”伍依依叫了他一声后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们出不去了，今天恐怕是得死在这儿了。”
青辞听到她说“死”字时，眉间一跳，“不会的，我们会出去的。”
“别想了，要是真被肉土给吞了，没人会发现的，再过几个时辰我们也会被肉土搅碎成肉泥了。”
伍依依说的没错，青辞当年也见过那等场景，每每回顾只觉得毛骨悚然。
“……会有办法的。”
他虽这样说，但心里很没底，不过只要跟伍依依待在一起，是生是死他也无所谓了。
“在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真相？”
“真相？”青辞脸上浮出一抹谨慎，“什么真相？”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伍依依仰头盯着青辞，明明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可那灼热的目光还是盯得他心口坠坠急跳，犹如钻进去一只发狂的兔子。
“……”
“青辞，你就让我死个明白不行么？”
黏稠的肉泥发出一两次蠕动的声音，呼呼隆隆的，泥壁越来越牢固，供他们呼吸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伍依依气息颤颤的声音让青辞很纠结，皱紧的眉头始终动摇不定。
“罢了，就让我怀着遗憾而终吧。”伍依依忽然苦笑了一声，深眸浮出的一点悲楚被黑暗吞噬。
下一秒，她幽幽地开口，“其实，当年我已经知道那杯酒有问题了，但因为是你给的，所以我喝了……”
青辞的掌心骤然缩紧，眼眶泛起的红丝挂上水雾，胸口被一口淤血堵得生疼，隐隐有一股压制不住的情绪不断在往外翻涌，他想把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一些，但还是动弹不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青辞闭紧双眼，在深埋的情感将他淹没之前，终是开口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青辞哽咽地诉道，“主人，阿辞真的没有害你……”
主人？
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听他如此唤过自己了。
“所以，你承认了？”伍依依按下喉间激动的心情，故作沉稳地求证道，“你早就知道我还活着对不对？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在东阳岭？”
青辞沉吟片刻，语声颤栗：“你来斓月殿刺杀我的时候……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不敢解释，更不敢承认早就认出了你……”
“那么早……”伍依依低声呢喃，隐隐带有怨气，“捉弄我很好玩是吧！”
青辞涩然一笑，“哪里是捉弄你，不过是想留住你罢了。”
他知道，若是装作不认识她，还能与之有平和交流的机会，可若是一开始就全然坦露，他根本没有勇气强制留下她。
如今筹码交出去了，青辞黯然，再想留住她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依依，对我使用结契术好不好，就当对阿辞的惩罚，与我结契，让我成为你的妖奴，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的，只要……只要让我跟着你……”
“阿辞，再也不能没有主人了……”
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说话的语速也不自觉加快。
伍依依额间突然感到有些湿润，她微微仰头，幽深的黑暗中，好像真的望见了那双碧蓝色的眸里掉下一两颗晶莹的泪珠。
“青辞，你、你哭什么……”
看见他哭，伍依依的喉咙也像被堵住似的，胸口闷闷的，眼眶热热的。
“我知道，你嫌弃我，所以不想和我结契，如果是那样，你杀了我也没有关系，我就是担心，以后你难过寂寞的时候找不到人陪怎么办，你要是喝闷酒喝到醉倒山林，生闷气生到忘记吃饭，还有受伤，你从来不会顾及自己的伤……依依，人间太大了，若我不在了，你可走得下去……”
伍依依皎洁透亮的星眸中闪过一束异光，灼灼发亮，滚烫的情感在其中上下翻腾。
当年，她才当上玄灵圣主时，腹背受敌，既要安抚伏魔山的一众妖灵，又要一力抵抗外面各门各派诛讨征伐的声音。
她不过是一个飘零异世的孤魂，在这里无亲无靠，却非要背负一份超出她能力的责任。人也好、妖也罢，一靠近她，伍依依脑中的警报声就会响起，她知道他们都是不安好心的，也不敢与其深交。
那段时间她觉得很累，累到所有的情绪都能压藏在心底，无人可说，无人可诉。
但唯有青辞，他忠诚可靠，乖巧温润，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背叛她的想法。
他永远会站在伍依依的那边，不管是对是错，是凶险是安然，她在哪儿，青辞就在哪儿。
“阿辞，幸好还有你在，七荒那么大，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走得下去啊……”
这是当年伍依依对青辞说的话，如今再次从青辞嘴里听到，伍依依内心奔涌狂翻，亦如打翻了满屋子的热油，烈火顺势烧进她的心田，猛烈、热切、滚烫。
她杯弓蛇影的灵魂突然不再飘摇动荡，从未出现过的依赖感竟萌发出头。
伍依依这边心火被烧得滚烫，掩眸沉思时，又听见青辞说起：
“盛阿墨胆子太小，修为又低，他护不住你还老是给你找麻烦，颜洺心思诡谲，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亦不会真心待你的……”
青辞顿了顿，而后小声嘟囔道：“还是留下阿辞吧，只有阿辞对主人是真心的！”
伍依依闷闷地哼了一声，“那可未必，狐狸多狡诈啊，还忽悠我当你的贴身护卫呢！”
青辞羞赧地垂下深眸：“那不过是个名头，这些日子以来，连玄灵宫的侍婢小吏都看出来了，你是主子，我才是护卫。”
伍依依莞尔笑笑，微微收紧手臂，更近一步地抱住青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