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这一次是猜错了,伍依依并没有打算玩弄他,她对他很好,好到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
伍依依带他回到那间小破屋后,不辞辛劳地给他治伤,四处奔波替他寻药,又是怕他天冷受寒,又是怕他天热难耐,青辞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对待。
他小心翼翼地珍视着伍依依对他的每一点好意,哪怕今后被她抛弃,他也能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或是血气冲天的陷阱旁,想着这些零碎的幸福时光,尝到一丝生活的甜意。
“我家阿辞长得真好看!”
她总是会一手抚摸着他的头,一手撑着下巴,满眼戏谑地夸他的容貌,这让青辞很不好意思,但心里又有一丝窃喜。
她喜欢他的样子!
知道这一点后,青辞开始担心自己的容颜,时刻谨慎地护着自己的脸。
他怕一不小心,容貌有缺,伍依依就不喜欢他了。
伍依依发现,青辞很在意自己的外表的伤疤,时不时会看着它们发呆良久。
她以为是青辞看到那些伤疤,从而想起了过去的惨烈遭遇。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她改变不了,也没办法替阿辞抹去过去痛苦的回忆,不过,她倒可以试试替他消去过去留下的疤痕。
于是,她开始四处寻找方法。
什么内服法、药浴法、针灸法、生肌敷粉法……一一尝试过之后,青辞身上的伤痕也都消得七七八八了,唯有右手被猎刀贯穿的那道疤痕,像是生在他掌心的老茧一般,怎么也消不了半分。
伍依依苦思冥想了好久,最终想出了一个主意,既然消不掉,那就把它遮起来好了。
“阿辞,你看,好看么?”
伍依依没学过女红,从小到大连根针线都没用过,为了缝出这只手套,她可费了不少功夫呢!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这只手套的确做的不好看,反正阿辞从不嫌弃她做的东西,能遮住伤疤就行。
她牵过青辞的右手,将青色布块往他宽厚的手掌上套,做的时候忘记量尺寸了,如今戴起来很是吃力,好不容易套进去一半,忽然“嘶啦”一声,缝合布块的丝线断开了。
青辞慌乱地撤回手,想将裂开的部分重新合拢。
“是阿辞的手太粗了,辜负了主人的一片心意……”
他谨小慎微的语气让伍依依有一点心疼。
伍依依看着破开的线头沉默了一会儿,皱紧了眉头。
青辞:“主人别生气,阿辞这就去重新缝好。”
见他误会自己生气了,伍依依拉回青辞的手,安慰道:“不怪你,定然是这线的质量不好,也太不结实了!”琢磨了下,又说道,“你等我想想办法,保证能找到更结实的线!”
青辞没说话,只笑意融融望着伍依依,笑容中还藏有几分羞涩。
他不想让主人为自己奔劳的,但又格外很享受被她珍爱的感觉。
不过,他若是知道伍依依会因此而受伤,一定不会再让她为自己冒险!
伍依依:“阿辞……”
三日后,青辞看见伍依依浑身是血地倒在门口时,惊慌地跌倒在地,他跪着爬了过去,双手颤巍巍地抱起伍依依的身子,心口疼得发紧,像是被钳子夹住了一样。
青辞:“主人……主人……”
“……别哭啊,阿辞……我没事……”
伍依依怕手上的血迹玷污了青辞的脸,又不敢替他擦泪,只一遍遍地安慰他“别哭”。
“你看,我带回什么好东西了。”
青辞随着她视线的指引,看向她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捆透明的绳子,绳子上像是缀满了晶莹的宝石一般,一直亮闪闪的,晃眼得很。
青辞没见过,问道:“这是什么?”
伍依依呵呵一笑,道:“蛟龙的兽筋。我在古书上看到,蛟龙的兽筋是天下里最结实之物,刀劈不断,火烧不化,能御风抗寒,又轻若飞羽,等我将它们晒干做成丝线,就能给你做手套了。”
青辞听到她说那是蛟龙的兽筋,脸色吓得跟残灰一样惨白。
他搂紧怀中的伍依依,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阿辞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主人安好,主人不要再为阿辞冒险了……”
伍依依终究还是忍不住替他擦了泪,血污沾到他苍白清透的脸上,混着泪水,显得更加狼狈了。
伍依依:“阿辞乖,我没事的,就是有点累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伍依依回来一连睡了七天,青辞时刻不敢离开,握着依依的手,一直守在她的床前。
若不是没有察觉到后颈根处契印的异动,青辞真的以为伍依依已经死了,好在上天怜惜,七天后,她醒了过来,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病根,倒是比以前还更加生龙活虎了。
刚醒,伍依依就按捺不住地跑往制衣店,让匠工把蛟龙兽筋制成鲛丝,又织成绸布。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伍依依这次并没有选择自己动手,而是找了个女红极佳的绣娘,让她替青辞做了副完美贴合的手套。
青辞发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从手心到手背都是光滑无暇,鲛丝与他的肌肤完美贴合,没有半点不适,因为手套的颜色和自己的肤色一样,所以光凭肉眼根本看不出手套的痕迹,彷如天生就是如此。
他拿过金针上的透明丝线与之对比,质感和外观都与鲛丝无异。
这世上除了她,怕是再难寻得第二个拥有鲛丝的人了吧。
那天晚上的刺客,真的是她吗?
她真的回来了吗?
青辞握紧手中的金针,任凭针锋刺穿自己的指腹,尖锐的痛感从指尖延续到心脏,让他沉重不堪的胸口稍稍缓了口气。
会痛,就证明不是梦吧!
忽然又想起那晚的经历,青辞心神一顿,如果真的是她,他岂不是又伤了她一次?
当时天黑灯暗,他只看见她身上穿着盛光派的道袍,便下意识以为又是那人派来刺杀他的奸细。
若早知道是她,无论她想对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还手的!
她为什么要躲着他?
现在还好吗?
伤口疼不疼?
有没有危险?
“唉……”青辞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他祈祷似的跪在床榻,双手抱着后脑,额头靠在留有她味道的枕边。
回忆像是拿刀的疯子,一寸一寸地刮着他脆弱裸露的心脏,似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青辞不自觉地发出疲惫而滞重的呼吸声。
青辞:“依依……你回来好不好……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