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两人很快聊完,一回头,吕萱就看见自己这辈子的亲爹黑着脸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赶紧蹦起来顺便拍拍屁股上的土。
“爹,你怎么在这儿?”
吕兴修皱眉看看她,又看看他身后的青年,“你们两个?”
吕萱赶紧推着他往里走,“走走走,你听我有话跟你说!”
“哎?萱儿!”
吕萱推着父亲回到后院,一把将人摁在椅子上,顺便倒了杯茶给他,不等他问,自己先凑上去。
“爹,你觉得外面那男人怎么样?”
吕兴修皱眉,尽管因为心里的一些猜测而不满,却也没法因为这个就凭空说人坏话。
“自是极好的,一表人才又知礼守礼,想来学问做的应该也不错。”
吕萱撇撇嘴,她才不信二十一世纪来的理工男,学问能做的不错,可也不会在这上面纠缠,直接凑近父亲面前。
“那爹,让他给你做女婿怎么样?”
心里的猜测成真,吕兴修赶紧放下茶杯,苦口婆心的劝女儿。
“萱儿啊,爹知道那青年比村里见到的这些村夫好多了,哪怕是县里的少年郎都没法跟他比,可是萱儿啊,你看他的年纪,估计早就有了家室了,难不成你还想去做小?高门大户家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爹啊!”吕萱赶紧拦住她爹的长篇大论,“你放心吧,我刚才问过了,他还没家室呢!”
却不想吕兴修气恼的一拍桌子,“是不是他哄你呢!没想到啊,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敢哄骗我女儿,我这就将他们打出去!”
“哎哎哎!”吕萱赶紧拦住她爹,“爹你听我说!”
“你能说什么,你这是被他迷了眼了!”
“爹你看我像是能被男人迷住的人?”吕萱使劲摁住吕兴修的肩膀,吕兴修挣脱不了,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
“爹你先别气,也不是他说什么我就全信的,我这不是提了两个要求吗。”
吕兴修看她一眼,“什么要求?咱家可不贪图他那几个臭钱,要金银的话,趁早拉倒!”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嘛!”吕萱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讲她的要求。
吕兴修的脸色慢慢好看起来,满意的点点头,可当他听到第二个要求时,直接震惊的瞪大眼。
“你你你、他他他……”
他这是生了个什么女儿啊?圣贤书上也没这个吧!
“怎么样?如果他做不到第一条,第二条自然免谈,如果他能做到第一条却早已有了其他女人,第二条他就不敢答应,我可是说到就能做到的!”
这刺激太大,吕兴修抖着手灌了口茶,看着女儿得意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现在不觉得自己女儿被男人迷惑了,反而觉得那男人被女儿迷住了。
吕兴修将女儿上下打量一番,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能迷住人的潜质,虽然女儿长得确实好看,可这性子……
一个文人带着两个姑娘生活,哪怕他是个秀才,也依旧有那混不吝的背着他欺负自家女儿,从小到大,吕萱没少跟人狠斗。
附近几个村子对吕萱的敬重,一半是她教出来的,另一半是她打出来的,被打的最后还会来道歉。
现在村里很多决定,都愿意跟她商量商量,也是因为她确实有见识,村长三叔不止一次跟他感慨,可惜不是个男儿身,否则科举功名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吕兴修又是一阵心酸,为了自己这个老父亲,这么大的姑娘都不肯嫁人,那些小子连他都看不上眼,更何况自己这么优秀的女儿呢?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眼瞎的冤大头.……哦不对,是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后生,既然连那些条件都答应了,那就等等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要求都答应了,吕兴修又开始顾虑其他,心想,还是要再考校一番的。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吕兴修一晚上没睡着,等第二天他挂着黑眼圈起来,再看见李珏时,心情更加复杂。
等吃了早饭,见雨依旧下个不停,想到昨晚考校的心思,吕兴修当即开始问起对方的学问。
李珏顿了顿,毕竟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自然是要讨他欢心的同时,也让对方放心的把女儿嫁给自己了。
考校学问他不怕,虽然没怎么好好学,可也是在宫里陪各位皇子跟着大儒学过的,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独特见解,当即让吕兴修心中更加
满意。
“子玉这学问当真是不错,比我都要好上许多的!没想着去考个功名吗?”
吕萱见父亲开始喊李珏的字,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满意的很了。
李珏面上也笑,“宗室子弟去考功名的少有,我便也没去凑那个热闹,读书是在于明理,那些虚名我却是不在乎的。”
怕对方觉得自己太咸鱼,又说,“如今我在大理寺任职,虽只是一小小文职,不过手上也有些其他产业,不靠王府也是能撑起来的,这些产业以后还需得靠未来娘子打理,每月只给我些零钱够花用便行了。”
吕萱撇过去头偷偷的忍着笑,吕兴修头回遇见这样的说法,捋着胡子的手一用力,当即拔下了两个胡须,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面上却还是不住地点头,又看一眼满脸笑意的女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真的是无法挑剔了!
天上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李珏没法赶路只能再等等,看今日晌午能否雨停,如果不行的话,怕是要再住一天了。
几人还在说话,眼看吕兴修对李珏越来越满意,原本方正严肃的面孔也开始笑起来,却见吕大河那小子神秘兮兮的又跑过来。
这孩子也是奇怪,明明怕吕萱怕的不行,可平日里却最是喜欢找她玩,有什么稀奇事也第一个想到要来告诉她。
“夫子、夫子!”
“大河你怎么又来了?昨日的课业可是已经写完了?”
吕大河缩缩脑袋,好像没听见般直接跳过课业的话题,“夫子,星星姐好像又不行了!”
吕萱皱眉,“怎么又不行了?不是说已是大好了?”
就见那孩子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她,“不是这个不行了,是那个!”
不等女夫子问,吕大河已经开始解释了,“张家二大娘天还没亮就去隔壁村请了神婆子来!”
“不请郎中,请什么神婆子?”
南河村因为有两个秀才公的缘故,是没有神婆的,倒是北河村,没秀才,却有个出了名的有神通的神婆。
“因为星星姐身子没事,可脑子不行了,净说胡话,二大娘说她许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真是胡言乱语!”吕萱心里一
阵恼火,旁边听了全场的李珏也是眉头紧皱。
作为现代人,他们不可能信这些,也太知道这种东西的害人之处了。
“可是。”吕大河有些犹豫的看一眼夫子,又说,“可是我也觉得那不是星星姐了。”
“怎么说?”
吕大河回忆片刻,“我们偷偷去看过的,星星姐变得可吓人了,说什么、说什么是死了又活了之类的,先是说周围都是绑匪,吓得不行,再后来却又开始欢喜起来,说什么穿……穿月?还是船月?说什么到了古代,发家致富之类的。”
吕萱和李珏心中咯噔一声,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我去看看。”吕兴修紧皱着眉,作为读书人,最是看不上那些鬼神之说,他刚想让女儿继续留在家里招待客人,却听吕萱说。
“我也去看看。”
不等吕兴修阻拦,李珏也说,“我也一道吧,我随身带了些药丸,许是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吕兴修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拦着,自己的女儿能拦,但客人却是不好拦的。
众人打着伞穿着蓑冒雨去了村西北处的张二元家,就见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连村长都是在的。
被敞开的院子里,一片烟熏火绕,一个神婆冒着雨咿咿呀呀的又唱又念,拿着根柳条跳着别人看不懂的舞。
而另一边屋檐下,一个女孩被绳子绑了半坐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的辱骂。
“你们都是神经病吧!呸!封建迷信!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穿到这里来,别人的主角要么公主、要么丞相女儿,就属我倒霉,穿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还搞封建迷信?快放开我,小心以后我有你们好看!”
旁边的妇人一边捂着嘴痛哭一边期待的看着神婆,那神婆也是有些心惊,心想,这和自己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啊,难不成真的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想到这里,那神婆却也不慌,看对方除了说些胡话也没别的本事,自己这一番作为也没什么用处,干脆停下动作,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
“不行,这孤魂野鬼道行太深,看来得下大力气了。”
说着,她又看向旁白的张家人,“你家姑娘本就已经投胎
去了,身子却因着鬼怪不得安生,如今若是不处理,以后闯了大祸,不仅连累了你们,恐怕你们那已经投生转世了的姑娘也会收受到连累不得安生啊!”
“那、那要怎么办才好啊!哎呀我可怜的星儿啊,神婆,求你救救我家星儿吧,救救我们一家,快些将这孤魂野鬼赶出去,也好安葬了我家星儿!”
神婆叹息一口,好似悲天悯人一般,“取了桃木来!”
就见旁边跟着的两个小丫头,从后面的驴车里取了四根手腕粗的桃木。
“这姑娘的亲眷,父母及其祖父母一人一根,打在她身上,这桃木是那鬼物的克星,再加上现今她被困在这身体里动乱不得,你们趁机打杀了她,我在这里做法以防她逃脱了!”
那神婆心想,就算是孤魂野鬼,要找也是找张家人的,自己不过烧了几柱香而已!
张家人就算心里难过,可一想到那是占了自家孩子的野鬼,那些难受就变成了恨意,纷纷拿了桃木就往女孩身边来。
吕萱惊得往后倒退一步,李珏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知道,这女孩的命恐怕就要被交代在这里了!
“先等等,这……”
吕萱忍不住出声阻拦,却一时又想不到好的借口,她看向那神婆,又看向张家众人,“何至于此?”
那被绑了的姑娘此时也有些害怕,“对啊,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星儿啊!”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张家人眼中恨意更重,特别是星儿娘,通红着眼盯着她,好似对方就是害了她女儿的凶手一般。
“我们知道夫子心善,可你看,这分明就不是我们的女儿了!星儿从不喊自己叫做星儿的,她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占了我闺女的身!”
“可是.……”
“夫子啊!你也是教过星儿的,你看看,这是星儿吗!”
星儿娘哭嚎一声,让吕萱想说的话再没法说出口,看着拿着粗木过来的几人,那女孩显然吓得不轻,将目光祈求的看向吕萱,正当吕萱心生不忍准备再次阻拦时,似是也明白对方没法救自己,突然听这姑娘大喊。
“你们叫她夫子?那一个女的怎么会是夫子?你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