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只是偶尔做梦。可自从上了高中,那个梦就越加频繁了。
我几乎每晚都能见到那个老人。
更要命的是,老人每次离开时,都要说一句话——青藏高地,岗仁波齐,月圆之夜,暗河之心。
老人的目光很急切,语气很急促。
每到这时,我就会从睡梦中醒来,出一身透汗。之后,就睡不着了。精神倍好,双目贼亮,直到天明。
我能听出,那是一个地方。可是,老人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
上课的时候,我总是精神萎靡,昏昏欲睡,根本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我的成绩本就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直到跌至全班倒数第一,才稳定下来。
我的脑海中还经常出现很多从未见过的画面:深蓝的天空,高耸入云的雪峰,绵延的公路,黑暗的河流……
我知道,那就是岗仁波齐地区。
我觉得,只要我去了,病就能好。
这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直觉,却激发了我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最终,我决定去一趟,把事情搞清楚。
我要质问那个老人,为什么打扰我休息?我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安静地一觉睡到天亮,怎么就这么难呢?
可是,我没有路费。
爸爸给的生活费,也就仅够生活而已。
事情的转机缘于一封情书。
信是隔壁班的一个叫梅欣的女生写的,托人塞进了我的书桌里。
我打开信的时候,只觉一股热切的爱意扑面而来。
我知道梅欣。她染了淡紫色的头发,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眼睛很大,身材高挑,是许多男生心中的女神,隐隐有校花之姿。
据传,她的家里开了一家很大的公司。
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大馅饼。
其实,因为长得帅,我也受到很多女生的青睐。从初中起,我就经常被搭讪,收到的情书更是不计其数。
我甚至有一个响彻女生圈的绰号,叫肥肉。意思是每个女生都想咬上一口。所以,我是见过大场面的。
只是,我现在整天精神不振,浑浑噩噩,哪有心思谈恋爱?
可是,怎么拒绝呢?
有人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的确,我虽然成绩不好,但过剩的聪明,一点没浪费。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就冒充老师给同学们布置家庭作业,差点被同学们打死。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悄悄溜进老师的办公室,偷出空白试卷,重新写上答案,再用红笔写上一百分,骗了爸爸五十块钱的奖励。至今仍未东窗事发。
初二的时候,数学老师要去我家里家访。可把我给吓坏了。于是,我把老师的车轱辘扎了三个窟窿。
高一的时候,一天,我的班主任——年轻漂亮的物理老师来上课。我发现她穿了裙子,就告诉马峰,我知道老师底裤的颜色。
马峰不信,争执不下,就赌了一百块钱。
于是,我把一个小镜子放在脚面上。在老师经过时,悄悄地伸出了脚……
黑色,我赢了!
可一个不小心,镜子掉落下来。物理老师秒懂,瞬间面红耳赤,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我从小到大干的缺德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就算是德尔菲神庙,也无法承受我真诚的忏悔。
这不,我的坏主意又来了。
傍晚,校园后小树林。
我按照情书上的约定,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指定地点。
远远出现的粉色长裙,让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其实,做坏事,我也不想啊。
不过,我还是用力挥了挥手,打了个响指,算是打招呼了。
梅欣缓缓走了过来,表情淡淡的:“早来了?”
“嗯。”我感觉这个开场有点尬。
可不早来了吗?这还用问?
这是我的习惯,我能告诉你?
梅欣仰起头,一脸傲娇:“都说你很难追,我想试试。看来,也没那么难呀!”
“是吗?”我坏坏地笑了。
第一次见把自投罗网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跟我谈恋爱,得先交一万块钱恋爱基金。你知道规矩,是吧?”我故意斜视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装起了深沉。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先打一百杀威棒再说。
“啊?”梅欣愣住了。
估计她也没搞懂,这是什么套路吧。
她或许怀疑这是PUA。可是,她显然错了。PUA哪有一开始就要钱的。PUA都是先对女生千般好,等俘获了女生的芳心,再卖惨。
或许,她已经在心里呐喊,城市套路深,她想回农村。
哈哈,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要的就是异想天开。
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小嘴巴,我的心里差点笑翻了。
可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还浅浅一笑:“一万块钱是吧。我没那么多零花钱,得凑一下。三天之后给你可以吗?”
“啊?”我当时都震惊了。这也行?
这么坑的要求,她都同意。她的智商不会有问题吧?难道是个傻子?
大数据统计学认为,无论多拙劣的谎言,都至少有千分之三的人相信。难道,她就是那千分之三?
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我依然装得很淡定。
我是谁?头顶生疮,脚下流脓,从上到下坏透了的鲁愚啊。
这种小场面,还能难住我?
本来,我是想故意提出这个无理要求,让她知难而退。谁能想到,她竟是个滚刀肉。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既然如此,只能将计就计了。
子曰:君子好成人之美。
于是,我忍着笑,把脸冷了下来:“那就等你凑够了钱,再来找我吧。”
说完,我直接转身而去,只留给她一个高冷的背影。
脑子不在线,不骗白不骗。
装酷,我是认真的。
“哎,哎……”梅欣在后面叫了几声,但我没有回头。
要的就是这种杀伐果断的范儿。
万一回头时忍不住笑,就破功了。
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我还在回味和梅欣见面的事。我觉得,虽然她答应了我的要求,但是,她不会兑现的。
谁还没有临事而迷的时候?
她回去以后,总会想明白的。
如果她的眼神没有问题,怎么会看不见这么大一个坑?
她出生在富贵之家,家族中勾心斗角的事一定经历不少,不会拐不过这样的弯的。
可是,让我始料未及的是,三天之后的中午,梅欣再次在学校门口的公路上拦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