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以人类外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古猿部落族长,深感意外的不单单只是阿奈摩斯一人。
打量面前这位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中年人,程七七甚至有些怀疑,这到底是穿越到了什么地方。
她本以为在进入山林后,会是和一个愤怒、暴躁,甚至有些骄傲的长毛猿人,手舞足蹈一番交流,然后,很很可能因为对方的固执,而导致谈判破裂,双方冲突,最后她和阿奈摩斯奋力厮杀,杀出重围。
在内心把战斗剧本都写好了,甚至连麻醉枪都已经扣在手心的程七七,看见的却是一名风度翩翩,身着便服的病人。
再看那人棉麻衣服上,细密的针脚,程七七再次肯定,对方部落,确实有铁器的存在。
而且不单单是有铁的存在那么简单,如此细密的针脚,就是在无言诉说,对方部落的冶铁技术,已经高超到能够制作铁针的地步?!或者是钢针?!
想想自己,在炎黄部落,还是在拿骨针缝被子呢。
经过原始世界,现实的毒打,程七七自忖,没有现代化机器的帮助,只论手工活儿的话,她最多只能拿骨针凑合。
总不能真让她拿个铁杵去磨成针吧?那可不是光知道怎么做,就能成活儿的啊。
彼此间各怀心思,有那么一小会儿,屋子里
反而有些冷场。
待客的古猿,也不催促,由着两人在那儿愣神,却不点破。
就见辛达坐直身子,任年轻的金毛古猿在他身后垫上靠枕,看靠枕形状,闻着屋子里淡淡药香,程七七在心中估摸,枕芯填充的应该是灯芯草之类柔软安神的草药。
“坐过来聊吧,我已经恭候两位多时了。”辛达笑着说。
只是声音微弱乏力,全身精气神似乎全汇聚于眼眸之中,就见他目光闪亮,苍白脸色因激动,而在两颊处现出潮红。
“怎么才两天,你、你竟然……有如此变化?”阿奈摩斯询问辛达,他仍然是觉得事情太过不真实。
能用语言同辛达沟通,阿奈摩斯自然欣喜,古猿部落虽是与利亚部落结盟,但因为沟通上的困难,其实两个部落间商定的合约,就只有两条:互不侵犯,互相交易。
几乎就是个挂名结盟,比阿古柏和北顶部落间的结盟关系还要疏远,不如说只是签订了一个互不干扰的协议。
现在对方既然能说兽人语,阿奈摩斯决定:不错过这个谈判的好机会。
而程七七看着辛达,则深感悲叹:“只是通过面诊,就已然可以看出,这个人现在,是处于回光返照的状态,这个状态怕是挺不过一个小时了。”
只是面对这样的病人,
再和他去谈金毛古猿之死,再去谈部落争论,程七七有些于心不忍,甚至她都不知道,如果对方向她求救,她该怎么去应对。
有些事,不是不能,终是不忍。
就在两人刚想推辞,一旁侍女麻利地将木床上的兽皮被盖收拾起来,摆上矮桌,盛上美酒,只待贵客入座。
“坐吧,我能撑到您来,已经无遗憾了,我已经能听见神树的召唤。”辛达看着程七七,缓缓说道:“在重归神树怀抱前,能由我以人形,来了解这场恩怨,也是古猿部落的幸运。”
辛达淡淡一笑,枯如梅枝的手从袖中伸出,招呼两人入座。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和尤莉安在炎黄部落探寻物产的时候,发现了一只昏迷在地的金毛古猿……”程七七没待阿奈摩斯引荐介绍,单刀直入,把事情经过快速复述给辛达,她不忍再耽误面前人最后的时光。
“命案发生时,阿奈摩斯首领也在现场,他可以做证。”
“两者的死,虽然都是意外,但我也要在这里表示歉意,毕竟事情发生在炎黄部落,我有失察之过。”程七七念及尤莉安已死,没有再对死者过多谴责,只是将实际实况和盘托出,并主动将罪责揽下,她不想让阿奈摩斯从中为难。
“既然我们有过错在先,
我们炎黄部落会表现出相应的道歉诚意,如果您有什么要求,炎黄部落若能够帮忙,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程七七并没有将矛盾推脱到的阿古柏部落的身上,反而主动承诺,给古猿部落一个条件。
当然,她也没把话说死,只道尽力而为。
“唉,也是阿隆命该如此啊。”辛达长叹一声,“身处山林之中,却被水贼所擒,如此结果,也是它咎由自取。”
他并没有着急提要求,反而主动将过错,算在了死去的古猿身上。
见程七七面露不解,辛达解释道:“死在炎黄部落里的,我那名族人,名字叫做阿隆,是这座山丘洞穴里的石刻工,他这辈子,都不该走出这座地下宫殿。”
“石刻工?一辈子?”程七七惊呼,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她即惊奇古猿部落竟然有石刻工这种世袭工种,又慨叹,一辈子不能走出山洞的规矩。
果然是一群固执的古猿,对自己人要求都这么严苛。
程七七只觉得,她现在看到的不是一个地底宫殿,更像是一个地下囚牢。
“你觉得这规矩残忍?”辛达似乎看出了程七七心中所想,他淡然一笑:“虽然没出去过,但我知道外面部落的规矩,一个部落的居民,要想在部落的庇护下生存,就要服
从部落族长的统一安排,而擅自走出部落安全区域的话,也是要遭到放逐的。”
“我们这儿,不过是将这种安排放大到几代人而已。何况……”他苦笑一声,继续说下去:“何况,作为猿人,我们的三、四代寿命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名兽人从生到死的年月而已。”
“我只是对这样的命运安排,有些唏嘘,这是您部落的规则,我作为外族人,无意质疑您在部落中的决定。”程七七诚实又不失恭敬的回答。
“难道炎黄部落,不是这样?”辛达带着淡淡微笑,好奇问道,目光中似有期盼。
“当然不是,我们部落的居民,有他们自由活动和选择离去的权利,只要不伤害到部落中其他人的利益,我不会阻拦。”说完后,程七七觉得自己言语太过犀利,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补充了一句,“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提出要离开。”
“那,如果我说,我的要求是:
将古猿部落并入炎黄部落,成为你们部落中的一个分支呢?”辛达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哐当!”年轻金毛古猿手中的石板掉在地上。
“哗啦!”阿奈摩斯拿着酒杯的手猛然一抖,一杯酒,直接撒在矮桌上。
“啥?!”程七七被吓得脱口而出:“你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