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蓝靛,黑云压城,朽木死灰。
“禀报大人,据探马来报,白狄王子已于昨日密访质子寒舍,几人聊至卯时鸡鸣方才散去,只因门旁有侍卫把守,声音断断续续,依稀只听见噬疥蛇毒寥寥几字。”安府管家步履匆匆来到安雎面前低语说道。
“你说什么?白狄王子?噬疥蛇毒?”安雎闻言,一屁股重重落在地板之上,一时间方寸大乱。
安雎此刻心知肚明,自己将要大祸临头!白狄王子此番前来,必是破解仲冕体内噬疥蛇毒,倘若只是如此,安雎大可高枕无忧,怕是白狄王子来此目的是冲着自己而来!
安雎的脑海里不断推想,白狄王子来此不仅秘而不宣,反而是密访质子寒舍,按照常理,异国王子来境,首当应该问候君主,再行它事,可如今却背道而驰,其中必有缘故,莫非是自己与白狄通敌之事?安雎不敢再猜想下去,此时此刻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心神不宁。
“公子有说过几时回府?”安雎冷静片刻,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一旁的管家问道。
“不消三日,便可抵达都城!”管家回道。
“三日之后便是景山踏青,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附耳过来,等公子回府,你就……”安雎灵光一闪,随后在管家耳边一阵窃语,惊的管家面如土色,继而又换了副神情,郑重点头应是。
质子寒舍,幸好白狄王子洛黎的解药救治及时,仲冕的身体日渐好转,精神也愈加抖擞。
“赵公子,你怎么会身中噬疥蛇毒?噬疥蛇本是长狄境土物种,又是如何沾染此毒?倘若不是我与长狄王子相识一场,怕是你这会早就毒气攻心了。”洛黎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此时说来话长……”仲冕缓口说道。
“还不是安雎匹夫从中作梗,竟敢动用如此惨绝人道的酷刑!”仲冕话未说完,便被范虞接过话茬,怒气冲冲的回道。
“安雎?实不相瞒,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只是……”洛黎巡视了一眼众人,吞吞吐吐有些为难。
“王子但讲无妨,在座都是仲冕的救命恩人,不需要遮遮掩掩。”仲冕坚定的说道。
“公子可还记得上次白晋之战?其实当时公子只说对了一半,赵国出兵偷袭,实则背后正是安雎幕后操纵!”洛黎认真说道。
“又是安雎匹夫!此人一日不除,必将后患无穷!”智秉难掩心头怒火,愤愤说道。
“即便王子不说,我也早已料定必是安雎所为!此人几番置我于死地都未曾成功,想必是对我恨之入骨。”仲冕无奈的回道。
“公子与那安雎有何深仇大恨,非要步步相逼,屡下毒手?”洛黎一脸疑惑问道。
“还不是安雎匹夫天妒英才,生怕仲冕抢了他的风头!”范虞没好气的自顾自的说道。
“虽说我与安雎只有一面之缘,不过我察其言、观其行,深觉此人有反骨之相,竟然不惜出卖国家换取自身利益,倘若不早早除之,恐怕日后养虎为患,遗祸千年!”洛黎不假思索说道。
“王子此言不假,不过想要扳倒安雎并非易事,毕竟安雎侍奉父王几十载,倘若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到时非但不能将其伏法,而且还会反受其害!”慕雪公主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出内心担忧。
“公主所言极是,我本无害人之心,奈何却屡遭小人陷害,事到如今,我们不能一味地忍让,是时候该出手反击了,只是这一击,必须胜券在握!”仲冕眼泛金光,强硬的说道。
“只要能除此奸臣,我等几人,任凭公子差遣!”慕雪公主看向仲冕,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肯定。
“这步棋我早以筹划已久,任他三头六臂,也休想逃脱!”此刻仲冕目光如炬,眼神坚毅无比。
“那我们几人该如何去做?”智秉进一步询问计划。
“三日之后,按照往年惯例,晋王必然会到景山踏青,当然文武大臣也会随身左右,到时都城上下必然守卫松懈,借此契机,不如我们这样……”
仲冕压低声音向众人讲述自己的计策,最终赢得一致认可,离场之后,众人开始紧锣密鼓的着手筹备。
“禀报大人,门外白狄王子求见!”一旁的下人来到安雎面前回禀道。
“白狄王子?他来作甚!”安雎大为不解问道。
“小人不知!白狄王子只说有重要事情告知,请大人务必推辞。”下人继续补充道。
这一来二去却让安雎捉摸不定,据探马来报,白狄王子既然密访质子,又慷慨解囊医治质子的噬疥蛇毒,眼下又来登门拜访,白狄王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是敌是友,恐怕只有见面方才知晓。
“请白狄王子到密室一叙。”安雎沉思片刻,对着下人说道。
“安大人,许久未见,身体可还安好?”洛黎上前恭请说道。
“有劳王子挂心,老夫年岁有加,双鬓斑白,四处奔波操劳,至今一事无成,怕是要带着满腔遗愿,抱憾终身了!”安雎自我嘲讽道。
“安大人日理万机,往来异国游说,甚是辛苦!”洛黎明知安雎话里有话,分明是埋怨自己上次不战而退,致使计划落空,化为泡影。
“何来辛苦之说?倘若老夫历经周折,但凡有一丝成功之望,即便再苦再累,倒也值得,可如今……唉!往事不提也罢!”安雎越想越气,但又恐言语过重惹恼王子,终究还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安大人是在责怪我上次不战而退,致使计划全盘落空是吧?”洛黎开门见山点明主题。
“你说你……唉!”安雎连连叹气,即便牢骚满腹,亦是有苦难言。
“也不知那赵国质子用的是什么魔咒,三言两语竟将我说的哑口无言,将士们也受其蛊惑躁动不安,倘若继续打斗,不但损兵折将,反而助其嚣张气焰,因此不得已才息兵免战。”洛黎装作一副受害者模样,竟把事情经过描绘的有鼻有眼。
“王子莫要说笑,老夫未曾听闻受其蛊惑之下,不思重振旗鼓,卷土重来,反而跋山涉水为其医治噬疥蛇毒?”安雎一脸冷笑道。
“哈哈!我说安大人平日里才思敏捷,独具慧眼,如今却反而老来糊涂,你以为单凭赵国质子口枪舌剑便能主宰左右?我是为其送药不假,也确实是噬疥蛇毒的解药,只不过解药之中还掺杂着另一种毒药,这叫做将计就计!”洛黎仰声大笑道。
“不是老夫多虑,只是王子之言如何使人信服?”安雎老谋深算,恐怕再次陷入圈套。
“安大人耳目遍布朝野,刚刚不是还说我为赵国质子送去噬疥蛇毒的解药,怎么?安大人不仅老来糊涂,反而愈加忘事了?”洛黎心中极为不满的说道。
“王子息怒,这也是老夫职责所在,实在不是故意监视王子一举一动,而是王子恰巧出现在质子寒舍,因此老夫这才知晓。”安雎赶紧上前赔笑解释。
“安大人言下之意,我的行踪莫非还要向安大人随时禀明?”洛黎一脸不悦正色道。
“禀报大人,白狄王子所言句句属实,刚刚探马来报,赵国质子全身抽冷,口吐白沫,怕是命不久矣!”正当两人说话间,这时管家疾步走来,俯身朝着安雎低语,便径直退出密室门外。
“哈哈!都是一场误会!王子是何许人也,老夫岂敢!王子此言,岂不是折煞老夫!”安雎一脸堆笑,顿时打消了心头疑虑。
“罢了!罢了!还是言归正传,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商,三日之后,便是晋王景山踏青,何不借此良机,来个中心开花,此计定将晋王生擒活捉!”洛黎一脸坏笑道。
“果真是不谋而合,实不相瞒,老夫正有此意!三日后小儿便回归都城,我已事先安排妥当,到时里应外合,便可以坐享其成!”安雎难掩喜形于色。
“如此甚好!看来晋国要变天了!”洛黎深有感触的说道。
“是啊!是要变天了!”安雎应声回道,目光转向天边,远方的红霞也已渐渐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