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疏,荒山老林,凉风习习。
“赵公子,你后背伤势如何?”慕雪公主一脸急切问道。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尽管仲冕心口不一,不让慕雪公主担心,可是后背早已血染铠甲。
“怎是小伤?我明明看到利剑嵌入皮肉!”慕雪公主对自己亲眼所见毫不作疑,与此同时,慕雪公主面对仲冕,自此再未以本宫自居。
“啊!怎么那么多鲜血!”
慕雪公主无意间触摸到黏糊的猩红液体,定睛一看,更加印证刚才的猜想,仲冕果然伤势不轻,后背血流如注。
慕雪公主也顾不得繁文缛节,轻轻脱去仲冕身上沉重的铠甲,不消片刻,仲冕浑实的肌肉便展现眼前。
慕雪公主看着仲冕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难掩痛心之情,一边啜泣一边撕下外衣长衫替仲冕包扎伤口。
借着皎洁的月光,仲冕痴痴的望向慕雪公主的脸庞,只是仲冕从未有过近距离接触慕雪公主,却见那眼前伊人肤白如昼,泪水早已打湿眼眶,仲冕一时心疼不已,一把拦腰紧紧将其贴靠胸前,两人相顾无言,泪已千行。
“公主,不如我们就此浪迹天涯,远离朝堂,做个快活的神仙眷侣,不再受朝政羁绊,不知公主意下如何?”仲冕打破寂静无声的夜,率先开口试问道。
“仲冕,难道我在你眼中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晋国公主吗?我不要你称我为公主,叫我一声雪儿好不好?”慕雪公主扬起侧脸,一脸深情的望向仲冕。
“雪儿……你真的好美!”仲冕温柔抚摸慕雪公主的脸颊,心里恨不得立刻与其长相厮守,什么王侯将相,什么一国之君,若与眼前之人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值一提!
“仲冕,我不能答应你私奔天涯,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要做,尽管父王铁石心肠将我下嫁白狄,可我深知父王也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倘若我一走了之,定会陷父王于不义,我不能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致使国家陷入两难之地!”慕雪公主冷静沉稳的看向仲冕说道。
“莫非你还要回到那个水深火热的是非之地吗?”仲冕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问道。
“即便今晚你不来劫亲,我也不会苟活于世!”慕雪公主说罢一脸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
“这才是我认识的雪儿!一个桀骜不驯,识大体、有主见的晋国公主!仲冕愿随公主共赴国难,倘若晋王兴师问罪,自有仲冕一力承担!”仲冕大义凛然道。
“我不要你一人承受,生做比翼鸟,死当共一处!”慕雪公主闻言已然梨花带雨,紧靠仲冕结实的胸膛,伴着泪水安然睡去。
黑夜愈加沉重,树风抖动,月影倾斜,两人相互依偎,直至天明。
晋国都城,绛城大殿。
“哼!堂堂大国,竟然出尔反尔,明面上和亲修好,背地里却半路劫亲!”洛黎趾高气扬的在大殿咆哮道。
“王子何出此言?寡人实在不知王子所指为何?”晋王一脸迷惑问道。
“贵国是否有赵国质子,名曰仲冕!”洛黎气呼呼的质问道。
“不错!正是在下!”突然,一个声音从外殿传来,来人正是仲冕和慕雪公主。
“赵国质子好生大胆,竟敢劫持公主,坏我两国姻缘,左右!拖出去热鼎油烹!”晋王顿时大发雷霆。
“且慢!质子有言禀奏,还望大王暂且应允,再施酷刑不迟!”仲冕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
“寡人倒要看看你还有何高见之明,即使你妙语连珠,今日也难逃罪责!”晋王甩袖侧身,伏案静听。
“为父为母,当以施其行、教其子;为君为王,当以谋其政、教其民。为儿为女,当以学其言,仿其行;为臣为子,当以辅其政,爱其民。”
“大胆质子,死到临头竟敢训诫大王!来人,将其即刻处死!”站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安雎怒目道。
“慢!听其讲完!再杀不迟!”晋王思忖片刻,挥动衣袖示意刀斧手退下。
“而今泱泱国土,沃野千里,大王不思厉兵秣马,守护国土,反而却被小小白狄攻城夺寨,明知白狄粗鄙野蛮,仍将骨肉置于虎穴,而今白狄来犯,大王尚且和亲立盟,倘若蛮、夷、戎、狄皆来犯境,大王又当如何退敌?”仲冕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顿时让晋王无言以对。
“大王莫要被质子的一番花言巧语所蒙骗,白狄王子诚心诚意与我修好,不仅归还所占城郭,而且聘下重礼迎娶公主,如今朝令夕改,岂不有损大王威名?”安雎上前与之对峙道。
“诚心诚意?若是诚心,岂有掠人土地之举?若是诚意,岂有强取豪夺之嫌?安大人口口声声说是维护大王威名,到头来却是这般颠倒是非!”仲冕金刚眼睛一连三问,惊的安雎连连擦拭额头汗珠。
“狡辩!纯粹是……狡辩!”安雎一时想不出应对之法,支支吾吾从嘴里牵强挤出寥语。
“仲冕之言不无道理,我堂堂大国,岂能任人宰割,说娶便娶,说嫁便嫁!”晋王态度两极扭转,方才还在叫嚣置其死地,现如今又改口称赞。
仲冕只所以能够说服晋王,完全是看透晋王所思所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仲冕正是抓住晋王所忧之因,所虑之果,这才一针见血,触其痛点。
“好一场君臣戏码!晋王莫非不把我白狄放在眼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久久不作声言的洛黎开口叱责道。
“尔等小国,寡人并未放在眼里,至于和亲,只是不想再兴战火,使三军将士和黎民百姓枉遭涂炭!”晋王高高在上,一副心系天下之态。
“即当如此,何须多言,今日之耻,定当双倍奉还!”洛黎言罢,火冒三丈摔门离去。
一番朝堂论辩,慕雪公主一脸崇拜望向仲冕,曾几何时,自己只是听闻而未亲眼目睹,如今近在咫尺,方知仲冕之才出类拔萃,卓尔不群。若是换做旁人,面对咄咄逼人之语,恐怕早就望风而逃,举手投降了吧。
“如今弃义毁约,白狄必当举国来犯,眼下该当如何是好?哪位将军愿自荐御敌?”晋王忧心忡忡问道。
然而晋王的声音久久在大殿回响,却迟迟不见一人自告奋勇请愿上阵杀敌。
“大王,既然有人毁盟弃约,自当有人身先士卒。”安雎一脸奸诈的用余光扫视仲冕。
“仲冕,上次菖蒲之战,以弱胜强,三军将士,备受鼓舞,寡人至今记忆犹新,平日里常跟众卿津津乐道,不知仲冕此番是否愿意披挂上阵,战场拒敌?”
晋王望着一群尸位素餐的文臣武将,甚是失望至极,幸好安雎之言旁敲侧击,晋王才把目光落在仲冕身上。
“父王,仲冕身背剑伤,方才还在流血不止,加之身上噬疥蛇毒,大病初愈,如何抵抗战场厮杀!”慕雪公主闻言立刻冲身上前阻拦。
“剑伤?噬疥蛇毒?”晋王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疑惑问道。
“事已如此,儿臣不得不如实禀告。剑伤是昨晚仲冕为了护住儿臣,以身作盾,儿臣这才死里逃生;噬疥蛇毒乃是在囹圄水牢有人故意为之!”慕雪公主侧脸看向安雎,愤愤不平的说道。
“白狄蛮夷,胆敢在寡人境内舞刀弄枪行凶伤人,寡人誓要报仇雪恨!还有什么噬疥蛇毒?此蛇乃天下奇毒之首,怎会出现在囹圄水牢?”晋王一时大为不解。
“这倒要问问安大人如何作答了。”慕雪公主把矛头指向安雎,却见那安雎早已面如土色。
“安卿,公主所言,是否属实?”晋王恍然大悟,恶狠狠的看向安雎。
“大王,老臣知罪!老臣也是赤胆忠心,为国除害!请大王责罚。”安雎强词夺理辩解道。
“安卿,你……简直丧心病狂!若不是念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定将你五马分尸,曝尸荒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安雎拖出去杖脊五十,即刻行刑!”晋王气急败坏,难压心中怒火。
“大王,安大人年老体衰,杖脊之刑恐怕难以吃消,不如权且记下,容其将功赎罪。”仲冕赶忙替安雎求情。
“仲冕无需多言,寡人心意已决,还不将人与寡人拖出殿外!”
在场百官无不心知肚明,晋王是在上演苦肉之计,如此大罪,仅仅杖脊五十便敷衍了事,说明晋王还是向着安雎,若不是今日有求于人,殊不知还会上演什么戏份。
当然,仲冕也不是愚昧之人,晋王的伎俩在仲冕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无非是看在公主面子上,拿安雎当出气筒罢了!
“大王!祸本是小人闯下,自当交由小人平息。”仲冕上前躬身请愿。
“仲冕,万万不可……”慕雪公主见状十分不解,正欲上前阻拦,却被仲冕一个眼色打断话茬。
“果然爽快!寡人仍命你执掌将印,步兵士卒任你指挥,文臣武将供你挑选!”晋王下殿来到仲冕身前,神采奕奕的对着仲冕说道。
然而慕雪公主却心急如焚,明知此役非比寻常,仲冕却还是一意孤行,心中似有一种不祥之感笼罩心头,愈加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