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谢晓安从牙根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大掌柜的听到贺晴柔的话，顿时觉得后背生寒，支支吾吾：“这……咳咳，刚刚我们查看过一回的。”
身为大掌柜，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
贺晴柔讶然，抿抿嘴，看向踌躇的谢瑾知和没了在村子里那般神气的刘村长。
她向前一步，不露声色道：“这位贵人，我们十里村做的纸张买卖，附近都是有名的。我们也就是小打小闹，幸得漕运陈家赏识，也是同乡之情，得以庇护。”
“十里村地小，一日不过千张，不过千文。一百零一户人家，怎么翻也翻不过业内的大家。我们只是想要一口糊口的罢了。陈家也是怜我们蚍蜉，不堪与大树相对，给予一二怜悯与庇护。”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谢晓安想起了前两日去十里村陈家别院门口遇见的那名女子。
……
谢晓安骑着快马，自己先行一步到了陈家别院。
“你们家少爷呢？我是合安谢晓安，你们通报一声。”
守门的护院回道：“原来是谢少爷。我家少爷前日已经起程回合安了，许是错过了。”
谢晓安有些失望，策马转身。
一个背着小背篓的乡间小姑娘，身着朴素的明黄色土裙，可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头上的双丫髻的小珠花也不是一般人能得。
“护院哥哥，我漏了些许东西，还请通报一下管事妈妈。”她说完，回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马背上的他。
英姿飒爽，剑眉如星。
谢晓安多看了一眼格格不入的她，便注意到她也在看他。
他冷哼一声，策马而奔。
……
“真是……有趣。”谢晓安把玩着垂在前胸的长发，根根乌黑发亮。
贺晴柔清了清嗓子，马车里的人依旧没有回话，这让她明显地感觉到了阶级之间的鸿沟。
这一年来的出入陈家以及在十里村的悠然自得的生活，让她忘了自己本是个村姑，一出了十里村就什么都不是的那种。
“贵人，许是稍有冒犯。不如我十里村送上些许土特产，设宴宴请贵人，体验一下农家闲情，舒缓烦躁，定让贵人身心舒畅。”
贺晴柔吐出烦闷的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的窗口。
窗口垂下的窗布，她只想一把掀开。
“呵，乡野之物，有何好的？”清冷不过的男声终于露了出来，带着一股睥睨之感。
一阵冷风袭来，贺晴柔不禁打了个冷颤。
正当她不知如何再接下去的时候，马车却行驶离开了。护卫一个跟着一个如潮水般退潮。
一个破烂的牛车被留在了原地。
那头老头甩着尾巴，“哞哞”地叫，乌黑的大眼睛亮着十里村的汉子的倒影，也很是高兴。
贺晴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拍着胸脯给自己放松。
马车的窗帘被挑起一角，贺晴柔后怕的模样正入他眼帘。
“果然，是你。小村姑，你到底有何能耐能入陈志康和崔氏的眼。”
……
南水镇依旧如以往那般的热闹，人挤人，街道两侧都是小摊小贩。
摊子前挤满了小姑娘小男娃，嚷着要家人买冰糖葫芦买小珠钗。
两边林立的各色的旗子，在冬日的凛风之中抖得绷直了筋。
“呀，这是阿柔吗？女大十八变啊！阿柔，你可瘦了啊！”街口的熟识的卖馄饨的大娘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热情地招呼着贺晴柔。
贺晴柔看见熟悉的大娘，下意识地望向那没变过的桌椅。
依旧是那样摆。
“大娘，买卖做得不错啊。”她打了声招呼。
大娘许是没见过贺晴柔了，特别多话说：“阿柔，你现在这可真变得不一样了，瘦了有瘦的好看，小胖妞的时候也好看！只不过，可惜了，高家那小子那么早就走了，不然还能看见你们一起玩。”
都是邻居，大娘也是惋惜。
贺晴柔立时想起坐在那个位置上被两个溜子推搡的隐忍的少年。
谢瑾知看着她失神，心里失落，有些抓狂。不过他毕竟是活人，也不能跟死人计较吧。
“大娘，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谢瑾知礼貌地告别，便拉着贺晴柔离开了摊子。
大娘这才看见她身边还站了一个男子。“呀，阿柔也是好福气，倒是又有一个小少年守在一侧，嘿嘿。”
……
“瑾知哥，我们去铺子看看？”贺晴柔甚觉无聊，毕竟南水镇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并没什么不同。
一如既往。
“好啊。”
“北方战事已经平定下来了，据闻是那英勇善战的三皇子，带着勇猛的戚家军，一路攻打到北边与匈奴交界之处，多年经战，现在又值冬日，那匈奴再也无力向他国购买高价粮草，这不节节败退。”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
“然后呢，有没有继续攻打？那可恶的匈奴，这都有十几年了吧！我北边做买卖的表姐一家，至今没回来过，都不知道还在不在。”旁边的大叔有点怅然。
说书摊上，围了一圈的人。贺晴柔挑起眉，想起了自己的娘，便驻足。
谢瑾知护着她的后方，也停留。
“我魏国也是内伤颇重，只能维持着现状了。所幸匈奴已经退败，我们也能休养。”
……
贺晴柔听得很认真，也不知道自己的娘有没有亲戚在北边。她思索了一下，惘然。
自己根本就找不到，还是自己过着吧。
谢瑾知看着她眸底的失落，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考到一名半名的决心。
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而她，需要他的守护。
……
十里纸铺。这是一家小而精的铺子，门外插着陈家的旗子。
厚重的蓝色，是海的颜色，也是水的颜色。
此时铺子的外边就来了好几个洗得发白的学子服的学生，也不亚于一些好奇的家境还行的学生。
“是你？真……是你？”褪去了青涩的稚气，该学生也长高了些，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蓝白色学子服，衬得他一身的书卷气。
贺晴柔突然被人转起圈来，颌首，倒是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