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项城之后,段南歌突然忙了起来,倒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只是三天两头地往太子府里跑,在太子妃那儿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还拐了太子妃出去玩儿,连秦渊都找不着她人在哪里。
尽管知道这是计划中的一环,段子恒等人还是心惊胆战的,尤其是见颜雅君整日缠在秦渊身边,尤其是见秦渊被缠得几欲暴走,段子恒几人恨不能也像段南歌那样躲到外面去,却又因为段南歌嘱咐过让他们盯紧了秦渊,所以他们就只能留在廖氏的客栈里盯紧了秦渊,每日内心煎熬,连段子恒都想干脆将颜雅君吊起来严刑逼供算了。
而被迫使用美男计的秦渊则是一整天都待在廖氏客栈的大堂里,依着段南歌的要求坐在段子恒几人看得到的地方。
“表哥,又是一个人?”在秦渊的身旁坐下,颜雅君笑容温婉,一如曾经。
然而这温婉的笑容并不能消除秦渊内心隐忍的怒气,“又是”这两个字反倒将这股怒气撩拨得越发旺盛。
喝口茶冷静一下,秦渊闭口不言,但瞧着就是一副正在生气的样子。
眉梢微挑,颜雅君爷因为近几日这异常的状况而惶惶不安。
以她对表哥和段南歌的了解,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形影不离,尤其现在她还在这里,就在表哥身边打转,段南歌怎么可能让她跟表哥单独相处,可这几日段南歌吃过早饭就带着己未离开廖氏客栈,要到傍晚才回来,整日整日得不在,倒是给了她许多和表哥独处的机会。
莞尔一笑,颜雅君像是没看到秦渊愠怒的脸色一样柔声说道:“我记得以前表哥和表嫂从来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吵架了?”
终于甩了颜雅君一记冷眼,秦渊沉声道:“与你无关。”
这蠢女人到底什
么时候下手?都给了她那么多机会了,为什么还不下手?
颜雅君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就算是吵架了,表哥也能哄好表嫂,哪用得着我来担心?”
冷哼一声,秦渊又沉默了。
见状,颜雅君眉心微蹙,心里也是有些急,仔细想了想便问秦渊道:“表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天宋去?这北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表哥都给拦住了?廖氏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瞥颜雅君一眼,秦渊冷声道:“明日就走。”
“诶?”颜雅君傻眼,“明日就走?”
“怎么?你还有念想?”秦渊冷眼看着颜雅君。
颜雅君回神:“我是没什么念想,可我瞧表嫂成天从早忙到晚,她的事情做完了吗?”
“哼!”秦渊将茶杯撂在桌上,“管她做没做完,让她把事情留给己未做,我们先回。”
一听这话颜雅君就知道秦渊这只是因为段南歌成天早出晚归所以不高兴了,也不管自己的正经事做没做完就要先带段南歌离开北凉。
“说的也是,”颜雅君柔柔一笑,“表哥和表嫂的身边都是能人。”
秦渊又不接话了。
眉眼微动,颜雅君突然拉起自己的衣袖,解下那枚玉坠拎在手里:“对了表哥,你帮我看看这玉坠行吗?”
眼神一亮,秦渊立刻看向那枚玉坠:“这玉坠怎么了?”
颜雅君心中一喜,手腕微动,让那玉坠左摇右晃起来:“这玉坠是我捡的,我瞧着是觉得这玉料不错,表哥觉得呢?”
那玉坠摇晃,秦渊的视线就随着玉坠左摇右晃,片刻都不曾移开:“你别晃,爷看不清。”
颜雅君轻笑出声:“表哥可别蒙我,你们习武之人的眼神可好着呢。表哥,你看这玉坠如何?”
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颜雅君将声音放轻,将
语调拉长,其中的抑扬顿挫带着点儿微妙的违和感。
“这玉坠的用料的确不错。”秦渊的表情如常,声音如常,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眼神一紧,颜雅君又用同样违和的语调说道:“表哥都说不错,那一定就是不错的,那表哥看不看得出这是哪里产的玉料?”
“哪里……”眉心一蹙,秦渊的语速开始变慢,语调拉长,“大概是……北凉……田乡……”
一抹得意从眼底闪过,颜雅君刚要开口再说一句话,却见段子恒从旁边走过来,正好从秦渊身后路过。
心头一紧,颜雅君摇晃着手里的玉坠,警惕地注意着段子恒的一举一动。
然而段子恒似乎只是从秦渊身后走过,径直出门。
颜雅君长舒一口气,转眼再看秦渊,就见秦渊的目光有些涣散,颜雅君大喜。
“表哥,你渴吗?”
秦渊张了张嘴,说话时语气平板,听起来没什么感情:“不渴。”
“那喝杯水吧。”颜雅君将一杯茶水推到秦渊面前。
秦渊垂眼看了看桌上的茶水,而后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将那玉坠一收,颜雅君笑得得意,得意中还有些许张狂:“不枉我苦练两年,表哥,这是你欠我的,怨不得我。那么现在,表哥随我回房吧。”
话音落,颜雅君站起身来,而后向秦渊伸出了手。
过了片刻,秦渊也缓缓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颜雅君的手上。
得意一笑,颜雅君牵着秦渊就上了楼,在云飞和廖氏惊诧的目光中牵着秦渊回房,而后关门落锁。
廖十立刻拍了拍云飞和廖九的肩膀:“廖九去守着爷,云飞去给夫人报信。”
爷那到底是中招了还是没中招?爷怎么就不知道给他们使个眼色呢?
另一边,收到云飞传信的段南歌还在太子府
里熬到傍晚才回客栈,进门时没看到秦渊也不在意,反倒先找起了颜雅君。
从房间里出来,颜雅君见段南歌就站在她的房门口,当即就反手带上了房门,没让段南歌看到房里的光景。
段南歌嘴角微扬,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房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颜雅君轻轻摇头,面上笑得温婉可人,心里却在嘲讽段南歌不知道秦渊的状况,“表嫂找我有事吗?”
“这年头天下太平心想事成的,我找你能有什么事?”目不斜视地跟颜雅君对视,当说到“心想事成”时,段南歌那双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睛就用一种奇异的速度轻眨一下,“这不从太子府里带了好东西回来,分你一些,这是他们府里厨娘特制的酱牛肉,特别好吃!”
酱牛肉?狐疑地将一脸高兴的段南歌打量一番,再低下头看了看被段南歌捧在手里的油纸包,颜雅君眉心微蹙,总觉得这不像是段南歌会做的事情。
不论如何,此情此景之下,颜雅君只能接下那包莫名其妙的酱牛肉:“多谢表嫂。”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段南歌突然抬起手,啪的一下拍在颜雅君肩上,疼得颜雅君一激灵,下意识地仰头看着段南歌,“现在的天气虽然不热,可这酱牛肉也放不长久,你快些吃,吃完了能心想事成。”
又是说到“心想事成”时,段南歌的双眼以那奇异的速度轻眨一下。
心想事成?颜雅君的神思突然出现瞬间的空白,但那瞬间极短,短到颜雅君都没有发现。
“谢谢表嫂。”话音落,颜雅君转身回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上此时是怎样木然的表情。
长舒一口气,段南歌的身体打了个晃,吓得段南歌后退一步,靠在了
身后的栏杆上。
屋里的秦渊就见颜雅君一回到屋里就坐下吃酱牛肉,动作僵硬,表情木然,心道是段南歌的“妖法”成功了,秦渊立刻就从屋里窜了出来,见段南歌虚弱地靠在栏杆上,秦渊给吓了一跳,一个箭步上前就将段南歌抱进了怀里。
“南歌,没事吧?”
“没事,”段南歌轻轻摇了摇头,“她到底是学过两年,就算不是有意控制,她的防备心也比寻常人高出几分,尤其她原本就知道我会这种‘妖法’,怕是自重逢时起就一直防备着我,这防备心便还要再高几分,要让她乖乖听话,我自然也要花费更多精力,有些累了而已。”
她这催眠术原本就不常用,因而用起来没有那么得心应手,加上她催眠的手段又异于寻常,要想成功除了要出其不意,还得她自己的精力高度集中,用来对付外行轻而易举,可用来对付内行就有些吃亏,幸而颜雅君学艺不精,不然她也得去搞个坠子才能成功。
“所以爷才说要严刑逼供,你非得折腾你自己!”一把抱起段南歌,秦渊大步流星地走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己未、云飞几人担心地跟了进去。
段南歌低眉浅笑道:“颜雅君的事情连严刑逼供都用不着,可咱们不是想借此机会去北凉都城找那七皇子吗?总得有个引路人才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秦渊咋舌:“若好不了,看爷怎么收拾你!快睡!”
愉快地低笑出声,段南歌闭上眼睛轻松入睡。
给段南歌盖好被子,秦渊就跟云飞几人一起离开了房间,段南歌已经为他们开了个好头,他们得将接下来的事情盘算清楚。
站在门口,段子恒一见秦渊出来就戏谑地问道:“刚刚你是真的没中招还是被我给扎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