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地看着秦渊,古修远却无话反驳。
廖氏能在大灾之后振兴岭南,能靠一个港口兴盛幽州,廖氏本就是行商,只要给廖氏一条路,他完全相信廖氏能够让雷氏富饶起来,但要让雷氏富饶起来,最困难的并不是物资的输入和输出,而是那在雷氏子民心中根深蒂固的“传统”,那是他一直想要撼动却一直没能撼动一丝一毫的执念,而事关圣潭之水,雷氏的子民会更加执着。
“风险太大。”雷氏子民一直相信只要有圣潭之水,雷氏就能长存于世,万一将那一池圣潭之水抽干之后无法补给,那就相当于失去了支撑雷氏子民内心的支柱,说不定会引发暴乱。
“风险?”秦渊哂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上,做哪件事是没有风险的?爷在廖氏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时不都背负着损失万两的风险?当权者拥有直接影响一国兴衰的权利,做每一个决定时都是一场赌局,赢,则国兴,败,则国衰,连赌都不敢赌,还掌什么权?做个普通百姓悠闲度日不就好了?”
“你别再蛊惑少主了!”见古修远认真思考起来,古雪菲连忙冲到古修远和秦渊之间,阻断了两个人对看的视线,“少主,这人分明就不安好心,您别听他的!”
赌?他们雷氏的未来是可以拿来赌的吗?他一个外人又凭什么在这里对雷氏的未来指手画脚?
古雪菲不知道秦渊的身份,听了秦渊这番话后会将秦渊当成居心叵测之人是情理之中的,然而古修远知道秦渊的身份,也知道毁掉雷氏对秦渊来说没有半分好处,他相信秦渊对雷氏没有恶意,他也赞同秦渊所说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赌,只是古修远不知道该不该赌,若真按照秦渊和段南歌所说的那样做了,那必定在雷
氏引起轩然大波,可若不按照秦渊和段南歌所说的那样做,古修远也知道他们很难找寻到圣潭之水的源头。
“让我好好想想。”
古修远这一想就是五天,五天来日日夜夜都站在盛着圣潭之水的那个池塘边,有时是在沉思,有时是在发呆,有时又像是魔怔了一样跳进池塘试图找到什么。
古雪菲和古琼华都有些担心,便在池塘边陪着古修远。
“喂!”古雪菲用胳膊肘撞了古琼华一下,“你说点儿什么啊!”
“说什么?”古琼华将视线从古修远身上收回,不解地看着身边的古雪菲。
古雪菲急得跺脚:“少主这样子跟中了邪一样,你去劝他回来啊!别说是雷氏的子民,便是七位长老都不会允许抽干这一池圣潭之水,少主可别再琢磨这件事了!”
“他们允许不允许又能怎样?”古琼华偏头,脸上仍旧满是不解,“在雷氏,圣女说的算。”
少主只是追求完美,想要寻求一个两全之法,这才将自己逼到这个境地,她倒觉得只要跟外面的人说抽干圣潭之水是圣女的命令就可以了,那样的话就算有人心怀不满,也只会将账算在圣女头上,少主再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来,他的地位和立场就都保住了,何必让自己这样苦恼?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古雪菲拧眉看着古琼华,“这可是圣潭之水,养育整个雷氏的圣潭之水,没有了这个水,龙城的花红柳绿将不复存在,没有了这个水,我们就再也没办法在戈壁上种庄稼扩大粮田,没有了这个水,我们就会生病,会死啊!”
“有这个水我们就不会死了吗?”古琼华哂笑一声,“到了该死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会死?再说了,雷氏的外面没有这个水,可外面的人不还是
活得好好的?”
“可这里是雷氏,这里本就不比外面土壤肥沃有山有水,若没有了圣潭之水,这雷氏就只会剩下无尽的沙漠和戈壁!”
古琼华耸耸肩,仍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那到时候我们搬出这个鬼地方不就好了?”
“你!”古雪菲气得瞪圆了眼睛,“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看你跟少主一样,都被外面那些人给蛊惑了!当初长老们就不该同意让少主离开雷氏!”
古琼华眨眨眼,好笑地看着古雪菲:“雪菲,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说起话来跟二长老一样冥顽不灵?”
他们都是雷氏的子民没错,但他们要守护的是雷氏的血脉,可不是这寸草不生的破地方!
“你!”听到这话古雪菲更生气了,“我不管,我要去找大长老!”
说着古雪菲就往外跑。
“你等等!”古琼华眼疾手快地抓住古雪菲。
真让雪菲去跟大长老告状可还得了?
“你放开我!”古雪菲一边叫嚷一边挣扎,“我要让大长老将那些外人都赶出雷氏!”
“你!”不知道古雪菲这会儿哪来那么的力气,古琼华竟觉得拉不住她,犹豫一下,古琼华摸出了自己的银针。
古修远被这叫嚷声惊到,转头一看就见古琼华和古雪菲拉拉扯扯的,隐约还看到了古琼华指尖的冷光。
“琼华,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他在这里苦思冥想,这两个丫头倒是打闹起来了?
“少主,是雪菲她说要去找大长老告状,想让大长老将吴……将五爷他们赶出雷氏!”说着,古琼华还冲古修远晃了晃手上的银针,表示只要古修远同意,她就给古雪菲扎上一针让古雪菲安静一点儿。
古修远一愣,再看一眼古琼华指尖的银光,点了点头:“暂时不能让大长
老知道。”
“好咧!”古琼华手起针落,毫不犹豫。
“疼!”狠瞪古琼华一眼,古雪菲两眼一翻,昏迷过去。
古修远从池塘里走上来,抱起昏倒在古琼华怀里的古雪菲,淡漠道:“去找段南歌。”
“好!”点点头,古琼华先一步跑去圣女住的院子。
其实不用找,自从秦渊带着儿子来到雷氏,段南歌不需要出门的时候就窝在自己的住处陪儿子玩儿,若碰巧秦渊也不用出门,一家三口就一起窝在住处,老实得不得了。
今日就是那个碰巧秦渊也不用出门的日子,于是古琼华一跑进段南歌住的地方就看到一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秦渊正享受着妻子在旁的美满幸福,却突然听到了煞风景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就见古琼华站在门口,秦渊不满地撇撇嘴,拿起搁在一旁的纯金面具带上。
古琼华来了,古雪菲就该在来的路上了。
“有事吗?”戴好面具,秦渊懒洋洋地问道。
“那个……”古琼华也知道她打扰了人家一家三口的相聚时光,但正事还是要办的,“少主在过来的路上了,一会儿就到。”
眉梢轻挑,秦渊调侃道:“这圣女府是在他雷氏的地盘上,他一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天怎么这么规矩?感觉有诈。”
“呃……”古琼华尴尬一笑,“古雪菲晕倒了,少主让我来先跟段……先跟圣女说一声。”
少主出门不爱带随从,也不喜欢搞那些提前通报、要人迎接的大排场,尤其这圣女府就在少主府对面,少主散个步的功夫就来了,也没有人会拦他,他就习惯了随意来去,正如吴王爷所说,反正这里是雷氏,是少主的地盘,没人会计较,也没人敢计较。
“晕倒了?”望着出现在古琼华身后的
古修远,秦渊痞痞一笑,“他对人家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怎么就晕倒了呢?”
听到这话,段南歌踢了秦渊一眼:“琼华在这儿呢,别乱说!”
“她听不……”突然看到古琼华满脸通红,秦渊一愣,旋即讪讪一笑,“原来听得懂啊,雷氏的孩子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闭嘴吧你!”段南歌白了秦渊一眼,然后才对古修远说道,“就将雪菲抱进屋里的榻上吧。”
古修远点点头,抱着古雪菲径直进了屋,将古雪菲放在榻上,古修远就转身出门。
“最近要让雪菲住在你这里了,看着点儿。”
“嗯?”段南歌一脸狐疑地看着古修远,“让她住我这儿?为什么?”
还得看着点儿?
“她要去向大长老告状,还想让大长老将你们赶出雷氏。”话音未落,古修远已经在院子里寻了个地方坐下,就在离段南歌不远不近的地方,那距离叫秦渊既介意又不好说什么,憋得难受极了。
“告状?因为我说要抽干那池圣潭之水?”段南歌觉得有些好笑,“年纪轻轻的,怎么却这样固执保守、冥顽不灵?”
“我也是这样说她的!”在古修远身旁坐下,古琼华笑嘻嘻地说道。
“你是这样跟她说的?”段南歌眉梢轻挑,“雪菲该不会是被你气晕的吧?”
“她哪有那么脆弱,”古琼华皱皱鼻子,“她是被我一针扎晕的,不然让她跑去大长老那里可就麻烦了!”
“你的命令?”段南歌转眼看向古修远。
只要跟在古修远身边,没有古修远的命令,古琼华几乎不会用她那银针。
“嗯,我的命令。”古修远坦然点头。
不满自己插不上话,秦渊强行扭转了话题:“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那一池子什么水的,要不要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