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里寻到一些可以使用的野菜野果和小病小痛用得上的药草,段南歌就将这些“样本”交给了官府,让守城兵和玄戈军有空的时候都去山里采集一些,好分发给百姓果腹,这虽不是良策,可好歹能应付一下。
官府的官吏们深知秦渊和段南歌极其重视灾民和百姓的温饱,因此也不敢怠慢,接到段南歌的命令后就立刻将守城兵和前来帮忙的玄戈军分成几批,轮流上山采摘野果、狩猎野味,官府还发动那些没被地震影响到日常生活的百姓将自己圈养的牛羊鸡鸭贡献出来,当然有秦渊在,这些东西就都不是白拿的,只是在这捉襟见肘之际,官府给百姓的补偿到底是比市价低了一些。
但百姓们却高兴得很,与以往官府那强抢一般的行为相比,如今能有钱拿他们已经知足了。
只是这些手段到底还是不能让百姓吃饱,秦渊的心里也仍旧惦记着商贾仓里那些粮和那些钱,于是在派长孙景曦登门拜访过一众商贾之后,秦渊便从受灾最严重的地区赶去广陵城西的江阳,在江阳城逸云楼中宴请吴越诸商,受邀的商贾自然少不了五大商,其他吴越当地的商贾不论家业大小也都受到了邀请。
秦渊不是第一次参加天宋商贾的聚会,也不是第一次以东家的身份宴请天宋商贾,但这却是秦渊头一次以吴王的身份宴请天宋商贾,没有了面具遮面,秦渊还真有点儿紧张。
站在逸云楼的大门口,秦渊整理了一下衣衫,略有不满地向身旁的荆风和长孙景曦抱怨道:“南歌怎么就不跟爷一起来呢?”
“王爷您就别念叨了,您这都念叨多少遍了?”长孙景曦无奈道,“朝廷下发的赈灾银饷就快到了,且还是王爷
您亲自吩咐说要把银饷送直接送去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您跟王妃二人至少得有一个留在那边清点银饷入仓才行啊。”
朝廷下发的银饷较多,得先清点入仓后才再做分配,若没个镇得住的人在那边盯着,谁知道那些个贪官会不会直接私吞一半。这吴越官场上的风气虽然比以前好多了,但那些官毕竟还是以前那些官,若没人看着,难免故技重施。那些个贪官没别的能耐,就是胆子大得很!
“爷知道,”秦渊偏头狠瞪长孙景曦一眼,“爷都把南歌留在那边了,就抱怨几句还不行?”
“……行。”长孙景曦倒是忘了,秦渊这嘴闲不住。
三个人先后有序地走进逸云楼,一踏进门秦渊就见逸云楼的大堂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布置好,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此时大堂里竟然座无虚席。
这桌椅可是他让人按照发帖数量摆放,现在这大堂里坐满了人就说明接到请帖的人全都来了,包括五大商。
转脚走向主位,秦渊打眼环视一圈顿时就更加惊讶了。
来的全都是各家家主,连代表五大商来参加聚会的都是年事已高的大当家,当然,代表廖氏来的是廖氏的代当家廖十。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场面便是秦渊也许久未曾见过了。
说心里波澜不起那是假的,这些个大当家若不想见谁那借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然而今日他们却全都来了,这绝不是他们惧怕朝廷威严,这是他们给他秦渊面子。
走到主位,秦渊一转身就冲众人作了个长揖。
见状,当家们全都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最终还是来了,可刚收到请帖的时候,他们也犹豫过,也想要拒绝过,可离得近的人互相商量一番后,他们还是决定亲自来一探
究竟。
商贾跟朝廷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朝廷需要商贾缴纳赋税充盈国库,需要商贾以非官方的形式沟通诸国,若遇国难还要强迫商贾“自愿”捐献,可商贾却极少能从朝廷得到好处,朝廷的赋税一直在涨,官吏的贪欲日渐旺盛,便是五大商也开始觉得经商是件没意思的事情了。然而就在这时,在商界以诚信和宽仁出名的廖氏大当家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
身为商贾,廖五爷为人洒脱、待人宽仁、经商诚信,且还经常与官吏、与朝廷斗智斗勇,为商贾争取应得的利益,天下的商贾都愿与廖氏合作地原因就在这里。但现在廖五爷成了吴王,那他还能洒脱、还能宽仁、还能诚信吗?他还记得曾为商贾时的那些困苦吗?
他们了解廖五爷、信任廖五爷,可他们又不了解吴王、不信任吴王,犹豫许久、挣扎许久、权衡许久,他们决定赌上一把,若廖五爷只是多了个吴王的身份,那皆大欢喜,可若廖五爷变成了吴王,那他们顶多也就是要为这次的天灾捐些银钱、粮米,权当是破财免灾,日后躲他秦渊远一些就是了。
因此种种,在秦渊作这个长揖之前,当家们看起来镇定自若,实际上全都是满心忐忑,他们期望廖五爷仍旧是廖五爷,同时也害怕廖五爷变成了吴王,可当秦渊作了这个长揖来表达他的感激和敬重时,当家们便齐齐松了口气。
幸好,廖五爷还是那个廖五爷,是那个不论处在何等地位都与人和善的廖五爷,是那个不论处在何等位置都还会对他人的小恩小惠心怀感激的廖五爷。
不知道当家们心中这瞬息万变的情绪,秦渊直起身后就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折扇甩开,这个当家
们熟到不能更熟的动作顿时让各位当家又安心了几分。
稳稳落座后秦渊才歪在椅子里懒懒地开口:“各位当家的能在百忙之中拨出时间来江阳城与爷一聚,爷倍感荣幸,且十分感激,诸位的情义,爷铭记于心。”
熟悉的姿态,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自称,当家们恍然觉得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人还是廖五爷,只不过是摘下面具的廖五爷罢了。
“廖五你这吝啬小子!”高氏的大当家高翰义沉稳地开口,是调侃也是试探,“自打你在天宋冒头以来,最常见你赴宴,却甚少见你设宴,好不容易等到你大方一回,你这臭小子竟还把地点选在了灾区,你也不怕这地方再震上一震,将我们这些老头子给震散了!”
高翰义这话说完,众人便笑了起来,只是没人敢开怀大笑,这笑也都只是配合着气氛试探地笑。
“世伯见谅,”秦渊嬉皮笑脸地向高翰义拱了拱手,“爷这也是没办法啊,父皇将吴越江南托付给爷打理,如今这地方受灾,爷不好擅离职守,不然叫父皇知道,可是要砍爷脑袋的。”
说着秦渊还用折扇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吴王爷可别危言耸听了,”黎氏大当家黎洪洋白了秦渊一眼,道,“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最是宠溺纨绔五子,陛下可舍不得砍了你的脑袋,不然你那一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秦渊一咧嘴,嘿嘿笑着。
“得了便宜还卖乖。”周氏的大当家周吉信也跟着打趣秦渊一句。
不以为意地笑着,秦渊说转移话题就转移话题:“多谢几位叔伯关心,但爷今日请诸位来可不是来讨论爷这一颗脑袋够不够用的。吴越受灾,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虽已下发赈灾银饷,但诸位也知道,
朝廷的救济向来量小力微,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爷不忍看百姓受苦,只好来向诸位旧友求助,希望诸位能慷慨解囊。”
听到这话,当家们无人应答,大半人都在偷瞄周氏、高氏和黎氏的大当家,五大商中除去绝对会帮秦渊的廖氏和皇商唐氏,就只剩下这三家了。
周吉信、高翰义和黎洪洋三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然后由看起来最是爽快的高翰义开口对秦渊说道:“小子,你若有后话就赶紧说,别吊人胃口。”
“爷这可不是在吊人胃口,”秦渊痞笑道,“在商言商,爷自然希望能用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回报,刚刚若有人发了善心,那爷这后话不就不需要说了?”
“滑头!哼!”黎洪洋瞪秦渊一眼。
放下茶杯,廖十摇头笑道:“爷真是见外,您若有那样的打算就不能提前跟廖氏通个气吗?早知道爷有那样的心思,我不正好可以跟爷里应外合吗?”
听到廖十这样说,众人顿时将信将疑起来。
如廖十所言,廖氏可是秦渊自己的产业,廖十更是秦渊的属下,刚刚秦渊若真想以不付出换大回报,那让廖十起个头不就得了?可他竟没跟廖十说过?
“廖十你还真是不见外,”秦渊斜廖十一眼,“你就这样拆爷的台?”
廖十笑笑,闭口不言。
冷哼一声,秦渊又道:“爷是商人,曾经是,现在也是,诸位经历过的,爷都经历过,因此爷深知诸位经商的难处,但俗话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天宋的律法爷无权更改,父皇这样立法也是有他的考量和道理,地方官吏遍布天宋,他们的陋习恶行爷尚且无法令其全部改正,爷唯一可以向诸位承诺的是在爷的地盘上,爷说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