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方明学连忙否认,“能得王爷和王妃青睐是草民的荣幸,只不过草民就只会造屋建桥,是个粗人,怕辜负了王爷和王妃的信任。”
秦渊微微扬起了嘴角,痞笑道:“以往总觉得方大人是不会巧言令色之人,今日才知道方大人不是不会,只是不愿。”
闻言,方明学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嘴角,道:“以前在京城里待得厌了,看什么都厌,现在离京一年多,心境倒是平和了不少。”
“这样最好,”秦渊笑笑,“方大人不必在意其他的事情,是本王有事相求,方大人刚好又有能力帮本王这个忙,方大人放心在吴王府里住下便是,若府中有人敢刁难大人,大人尽管与本王说,本王断不会让大人在本王这吴王府里受了委屈。”
“多谢王爷美意,”方明学起身,向秦渊拱手作揖,直身后又略显为难地说道,“只是草民怕是没有能住在吴王府的福气了,这一次来广陵城,草民是将家母也带来了的。”
“那又怎么了?”秦渊不以为意道,“尽管将老夫人也接来便是了。”
没想到秦渊会轻而易举地将这话说出口,方明学慌张地猛摇头:“使不得使不得!那可万万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吴王府里又不缺那一间屋。”懒懒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秦渊和方明学循声转头,便见一身男装的段南歌款步走来,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百无聊赖地转着。
瞧见那把折扇,秦渊不由笑道:“你是觉得爷拿扇子的模样好看得不得了了吗?为什么每次一换上男装就一定要拿爷一把扇子去?”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听秦渊这样问,便柔声细语道:“可不就是觉得你好看得不得了了
吗?你们现在是在说什么呢?方大哥说他想在广陵城谋个生计,你觉得将他招入工曹怎么样?”
不知道段南歌将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秦渊只斜了段南歌一眼,道:“一进门就帮方大人说话,你是怕爷亏待了他吗?”
“那爷您想听我先说什么呢?”径直走到秦渊右手边的桌子右边,段南歌将胳膊往桌面上一撑上身就趴了上去,然后从桌上的果盘里拽下一粒葡萄塞进嘴里。
秦渊伸手就在段南歌的脸上捏了一把,无奈笑道:“没有椅子给你坐吗?”
段南歌无辜道:“就您这儿有葡萄。”
“进门就吃!”秦渊的手腕一转,又在段南歌的鼻尖刮了一下,“端着去一旁坐着吃去。”
“哦。”段南歌乐呵呵地将葡萄端走,无所谓地坐在了颜雅君的下首位置。
位置虽在下首,可姿态却占了上风,尤其是段南歌进门之后跟秦渊说得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出秦渊对段南歌的喜爱和宠溺。
咬紧了嘴唇,颜雅君突然想到一个可以引起秦渊注意的办法。
“王妃,念星呢?”颜雅君转身,两只手紧张地扒在椅子的扶手上,满脸急切。
“哦,念星啊,”段南歌将嘴里的葡萄咽下,“没找到,应该已经被水贼带回去了,至于详细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还得等刑曹的人从今日捕获的几名水贼口中审问出来。”
“等?”颜雅君的声音骤然拔高,“要等多久?到那时念星会被怎么样?”
段南歌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念星若机灵一些,兴许能逢凶化吉。”
“王妃怎么能把话说得如此轻巧?”颜雅君怒瞪着段南歌,“念星一个姑娘家,被水贼抓了去,我简直不敢去想她会遭受怎样的
待遇,王妃您不立刻带人去救,怎么还能如此悠闲?!”
“颜小姐这话说得就奇怪了,”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笑容微冷,“是我让她一个姑娘家大老远地从京城跑来广陵城的吗?我带人去救?我带谁去哪里救?”
颜雅君气极:“您!您若是不知道水贼在哪儿就带人去找啊!以王妃您的能耐,这点儿小事还办不到吗?!”
“颜小姐,这里是吴王府,不是颜府,以颜小姐你的身份也没有权力对当朝王妃吆五喝六、颐指气使!”不等段南歌回嘴,秦渊就忍不住出声,只是与平日里相较这声音略低、略冷,带着让人一听就能听出来的怒意。
秦渊这话如一盆冷水倾盆浇下,惊得颜雅君心尖都颤了几颤,转身一脸委屈地看着秦渊:“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急,念星她……”
不等颜雅君说完,秦渊就打断了颜雅君的话,冷声问道:“你离京之前,可与家里人知会过?”
颜雅君垂下眼,咬唇不语。
秦渊有些不耐:“本王问你话呢!”
颜雅君给吓得浑身一抖,小声道:“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秦渊微怒:“出来的时候只带了念星?”
颜雅君点头:“只带了念星。”
“胡闹!”秦渊啪的一声猛拍桌子,而后沉声道,“荆风,立刻飞鸽传书给京城颜府,就说颜小姐人在广陵城,让他们来接!”
“不要!”颜雅君惊叫起来,“表哥求你不要让他们来接我回去!我不要嫁给中书令的孙子!”
一听这话,段南歌几人终于知道颜雅君为什么会离开京城来到广陵城了。
秦渊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荆风,去。”
“是,王爷。”荆风领命,转身出门。
“不准去!不然……不然……不然我就一头
撞死在这儿!”颜雅君指着一旁的一根顶梁柱,说这话时还往顶梁柱那边儿挪两步。
“你……”
“你撞,”秦渊抢了段南歌想要说的话,“你今日若当真撞死在这儿也不必担心,本王仍会将你送回京城。”
从刚刚段南歌呛声颜雅君的时候,秦渊就知道今日段南歌不会跟颜雅君客气,可有些话到底不好从段南歌的嘴里说出来。他们都从京城搬到广陵城来了,秦渊不希望段南歌再受流言蜚语的影响。
听到这话,颜雅君就只咬着嘴唇委屈地瞪着秦渊,瞪着瞪着眼泪就从眼眶涌了出来。
“表哥你当真这般狠心?”
秦渊冷声道:“本王不知道在你心里本王究竟是何模样,但本王一直如此。”
打从他知道颜雅君心意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对颜雅君好过,他就想不明白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这颜雅君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呢?
看着秦渊面无表情的脸和只有不耐的眼神,颜雅君失控的大喊大叫道:“为什么?表哥你到底为什么宁可跟这个妖女在一起也不愿看我一眼?她是个妖女!”
“放肆!”一听到妖女二字秦渊腾地就站了起来,“你可知污蔑皇亲国戚是重罪?!”
“我没有污蔑她!是念星亲眼瞧见的!”颜雅君哭喊道,“我与夏秋灵情同姐妹,那时在皇宫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秋灵就有些疯疯癫癫的,我去问大夫,大夫说秋灵只是受了刺激,心神不定,我便亲手缝制了可以安神的药囊,那日入夜刚一做好我就急着让念星送过去,念星亲眼看到她使用妖法了!”
颜雅君话音刚落,云飞、己未、少越、廖九几人就纷纷从暗处现身,堵在了堂屋的门口。
“爷。”
终究还是不放心让手下的人保护爷和王
妃,于是他们平日里闲来无事时都隐在爷和王妃的身边,亲自守护,就几息之前他们还在为今日这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而感慨万千,却突然听到颜雅君语出惊人,吓得他们差点儿就从上面掉下来。
王妃的确是会使一种奇怪的法子,可连雪阳先生都说那曾是医学秘术的一种,在某个时期十分盛行,后来因为学起来太难、学成者太少而渐渐失传,现如今很少有人知道,稀奇是稀奇了点儿,但“妖法”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乱说。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会引出几名暗卫,颜雅君吓得杏眸圆瞪:“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云飞几人却根本就不理颜雅君,只等着秦渊和段南歌的决定。
秦渊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虽然近来秦渊总是会露出这样难看的脸色,但没有哪一次能与这一次相提并论。
“颜小姐旅途奔波,又心忧女婢,怕是受到了惊吓,神思混乱,未免颜小姐外出遇险,便在前院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颜小姐暂且住下,廖九,你带人亲自保护颜小姐,颜小姐的日常生活暂且交由秋心照顾,除了秋心,任何人不准出入颜小姐的房间。”
秦渊这话说得冗长,总结起来却很简单:软禁颜雅君。
“是!”十分赞成秦渊的决定,廖九立刻应下,“颜小姐,请吧。”
前院是客卿们住的地方,时至今日也没住满,可即便是空房也有人日日洒扫,干净得很,不必再特地打扫,何况这颜小姐瞧着也不像是他们王府的朋友,他们何必多花心思?
“表、表哥,你这……表哥我真的没有说谎!我……”
“颜小姐。”段南歌终于将一盘葡萄吃完,这才看向颜雅君,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