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唐瑾冷笑,“咱们天宋这左相大人啊,是被人捧得太高,接不上地气了,还以为现在是陛下初初掌权那会儿,所有人都畏惧他陈氏的权势。”
叹息一声,唐当家眯起眼睛说道:“为父老了,光是生意上的事情就叫为父殚精竭虑,如今唐氏将成皇商,可这官场上的事情,为父怕是有心无力了。瑾儿,且记住,你是为父的继任,是唐氏的少主,唐氏上下的未来都压在你的肩上,但你还是一个人,还是天宋的子民,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也该时刻铭记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
唐瑾郑重其事地点头,道:“父亲的教诲,儿子谨记于心,父亲放心,孩儿绝不会做出让祖宗蒙羞的事情!”
“嗯,为父信你。”唐当家难得在唐瑾兄妹面前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父子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苏和就奉皇帝之命,来请唐瑾,唐瑾便把那盒药往怀里一揣,由人扶着去了前面。
唐瑾到时,段子萱表兄妹四人已经在了,但似乎只比唐瑾早到一会儿,还都跪在地上,唐瑾父子三人也要行礼,可腿才刚弯一点儿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唐公子身上有伤,不必多礼,唐当家也坐吧,”子时已过,皇帝看起来有些疲惫,“因为朕的疏忽而让你们受了无妄之灾,朕十分愧疚。”
唐瑾忙道:“草民惶恐,是草民自己不小心,草民无事,还请陛下宽心。”
皇帝点点头,又道:“今日朕本还想与你们父子好好聊聊,结果却被些不知轻重的人给搅和了。朕有些话想要问这几个孩子,要让唐当家和唐公子再等一会儿了。”
“无妨,”唐当家半垂着头,声音不冷不热,“事关我儿,草民在这里等着便是。”
皇帝这才看向还跪在自己面前的四个人,只看四个人犹疑的眼神和瑟缩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心虚。
不动声色地跟段弘交换一个眼
神,皇帝问道:“你们可知道朕为什么又特地派苏和去将你们叫回来?”
表兄妹四人面面相觑,而后齐齐摇头:“臣臣女不知。”
“呵!”皇帝冷笑一声,“当真不知?”
陈泽方再次道:“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却只睨了陈泽方一眼,然后就问段子萱道:“子萱,知道朕要问你们什么事情吗?”
“回陛下的话,臣女……”
“不急着回话,想好了再说,以后跟在昊儿身边,要三思而后言,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
心里一咯噔,段子萱的手脚发颤,下意识地就瞥了段南歌一眼。
夏秋灵的事情她只跟段南歌说过,段南歌该不会已经向陛下告了状吧?
左思右想一阵,段子萱才试探着问皇帝道:“陛下可是要问秋灵妹妹的事情?”
皇帝不答反问道:“那你觉得你有什么能告诉朕的?”
听到这个问题,段子萱的心头一跳,又往段南歌那边瞄了一眼。
陛下这是在试探她?想看看她是否有所欺瞒?可关键是段南歌有没有跟陛下说过什么,陛下很是信任段南歌,若她说出口的事情与段南歌告知陛下的有所出入,陛下和父亲都会选择相信段南歌,而对她的评价便会一落千丈,可若照实说的话……
她知道夏秋灵遭遇了什么事情,虽说原本只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嬉闹,可现在出了事情,那他们难免要受到责罚,只要她不是主事者,应该无碍。
该死的段南歌!若不是怕段南歌多话,她随便编个谎话就能蒙混过去,且不说她与表哥、表姐十分默契,定不会露出破绽,就算露出了破绽,也还有外祖父能帮他们,可就因为一个段南歌,这件事就变得麻烦了!
咬咬牙,段子萱柔声开口道:“启禀陛下,臣女与夏府小姐夏秋灵私交甚好,平日里都是以姐妹相称,今日年宴,在麟德殿中见了面自然是要聊
上几句,后来表姐提议要玩个游戏,秋灵妹妹是打头阵的,可她离开麟德殿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臣女十分担心,就劝着表姐与表哥一道离开麟德殿去寻秋灵妹妹,但直到陛下驾临麟德殿,我们也没寻到秋灵妹妹,我们也只得匆匆赶回麟德殿。”
听段子萱这样说,陈涵雅当即就瞪着眼睛嚷了起来:“子萱妹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夏秋灵不见了都是我的错的喽?”
段子萱的身子一抖,声音里突然就多了两分怯怯:“表姐,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对陛下实话实说罢了,再说,秋灵妹妹会遭遇这样的事情,我们原本就难辞其咎。年宴开始前,大家原本已经不想玩了,秋灵妹妹尤其害怕,是表姐不依,硬是让秋灵妹妹一个人离开麟德殿,连个女婢都不准她带,可怜秋灵妹妹怕得要命,却不得不照表姐说的做……那会儿我是该劝着表姐的,可是……夏尚书,是我对不起秋灵妹妹,不知道秋灵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可怜秋灵妹妹还那么小,怎么就……”
说着,段子萱竟还哭了起来。
旁的人还没什么反应,陈涵雅就给气得浑身发抖。
“段子萱,你就在这儿装好心吧!”陈涵雅咬牙切齿道,“是,是我逼着夏秋灵一个人来清辉阁的,也是我威胁她不准她带女婢的,可我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你整日与我说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你瞧不上她,就想整治整治她!你是谁啊?你是未来的楚王妃啊,你瞧不上的人我怎么敢瞧得上?你想整治的人我怎么能不帮你整治?结果出了事情就都是我的错了?我倒从不知你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枉我平日里待你那般好!”
“表姐你怎么含血喷人?!”段子萱心慌意乱,急喝一声。
“够了!”皇帝猛一拍桌子,吓得段子萱和陈涵雅全都闭上了嘴,“陈江,这就是你左相府的小姐?
!”
陈江也没想到他府里最聪明的两个孙女今日竟在皇帝面前为了一点儿小事撕破脸。
心中恨恨,陈江却只能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哀叹道:“是臣教子无方。”
“你的确是教子无方!”皇帝怒道,“她们当她们是什么人?瞧不上谁就想整治谁?谁给她们这样胡闹的权利?!她们这是想反了天不成?!”
“陛下息怒!”陈江终于从那张椅子上站了起来,垂头跪在皇帝面前。
“息怒?你要朕如何息怒?”皇帝的声音猛然拔高,“朕一直对陈江你信赖有加,对左相府的后生期待有加,朕还心心念念地盼着他们长成如你当年那般独当一面的模样,好撑起我天宋的朝堂和江山,将段子萱指给昊儿时朕还对贤妃说老四有福,这女儿出自段国公府,又得左相亲自教导,必能帮昊儿顾看好楚王府,朕还想着将你最宝贝的孙女指给子恒,再结两家之好,结果呢?你就给朕培养出了这样的后生来?!”
明知皇帝是借题发挥,陈江却无言辩驳。
“陛下息怒!”一听皇帝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陈泽方急了,“今日之事确是意外,还请陛下明鉴!她们在麟德殿中玩闹时只说要到麟德殿外试胆,其他人离开麟德殿后都安然无恙地回去了,唯独夏府小姐夏秋灵遇险,当真是谁也没料到禁军之中还会有这样的败类!”
“这败类也是出自你们左相府的,怎么?陈公子没认出来吗?”段弘冷笑一声。
南歌下手打人时轻重拿捏得极好,那陈永安的头顶上也不知道是哪里被打了,破了皮流了血,血淌到脸上看着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可陈永安在这儿待了半天却仍旧是没事儿的人一样清醒着,只是因为陈永安胡乱抹了几下,血糊花了脸,现在已经看不清陈永安长什么样子了。
陈泽方一愣,盯着陈永安仔细打量半天,却还是没看出来,但陈
江没有反驳皇帝的话,这就是变相的默认。
段弘又道:“还有,陈公子怕是忘了禁军现在归谁统管。”
陈泽方又是一愣。
现在的禁军归谁统管?可不就是归他父亲统管嘛!虽说楚王爷开始沾手禁军的事务了,可占着那个职位的却是他的父亲。
几个月前祖父才使计让之前统管禁军的怀化将军丢了官帽,后又说动朝臣举荐他的父亲统管禁军,他还记得这几个月来父亲光是靠着将禁军名额卖给世家子弟就赚了几箱金子,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父亲难辞其咎!
皇帝顺势冷声说道:“禁军是戍卫皇宫、保护皇室的,此前怀化将军治军甚严,从未出过纰漏,可现在换了一个人统管,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把朕的精兵强将全都养成了这般模样?这样的禁军如何戍卫皇宫?如何保护皇室?!”
“臣……有罪。”陈江恨得咬牙。
坐在一旁的唐瑾摸了摸怀里的药盒,撇撇嘴,歪在椅子里睡着了。
太不地道了,竟然让他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在旁边听他们吵架,真是太不地道了!他们吵完了再叫他来啊!
深吸一口气,皇帝压下了怒气,对段弘说道:“远之,传朕之命,擢兵部库部郎中段子恒正四品忠武大将军,加封永阳侯,即刻起统管禁军!左相教子无方,令吏部清点陈氏在朝子弟,重新考校其品行言行,有失者尽数革职,其余人降官一品,三年内不得升迁,此事由广陵郡王督办!今日参与此事的禁军全部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另段国公府段子萱有失德行,罚其在大婚前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不得离开居所半步,以修身养性,修德修行!”
瞄一眼从刚刚开始就一语不发的夏尚书,皇帝又补充道:“今日之事,仅止于此,若让朕听到半点风声和半句闲言碎语,朕就摘了你们的官帽让你们回家种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