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帝的眉梢一抖,又看向秦渊,“廖五,这唐瑾可是你的朋友,他都这样说了,你怎么解释?”
秦渊扭头看了看唐瑾,明明笑得和善,却叫唐瑾打了个激灵,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他们唐家跟廖家接触颇多,廖五爷该不会找他秋后算账吧?
搔搔嘴角,秦渊的神色中突然多了两分羞涩:“看起来……是那样的吗?”
瞄一眼沉着脸的段弘,皇帝沉声道:“说清楚了,此事可关乎段大小姐的清誉。”
“这个……”犹豫再三,秦渊豁出去了似的说道,“草民不敢欺瞒陛下,草民对段大小姐一见钟情,故而今夜格外留意段大小姐的言行举止,兴许是多照拂了一二,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就显得亲密了一些,是草民鲁莽,若唐突了段大小姐,还请大小姐见谅。但草民与段大小姐之间也绝非楚王爷所构陷的那般、那般不知廉耻,请陛下明鉴,还草民和段大小姐清白!”
“你说你对谁一见钟情?”冲着秦渊的背影怒喝一声,段弘把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当着他的面儿觊觎他女儿,这小子胆子不小啊!找死吗?
“那个……”秦渊一僵,面上露出三分怯怯。
妖女可是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段国公的反应干吗这么大?
见状,皇帝斜了段弘一眼:“远之,你吓唬他做什么?若是把咱们天宋这第一富商给吓坏了,你赔给朕一个廖当家的吗?”
远之也老大不小了,这火爆的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段弘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上前,将秦渊推开:“这小子的事情不重要,臣有事启奏。”
“这又不是在朝堂上,你启奏个什么劲儿,”皇帝摇头笑笑,“什么事儿
,说吧。”
段弘撩起衣摆跪下,一本正经地说道:“臣恳请陛下允许臣替次女求一道赐婚圣旨,既然臣之次女与楚王情投意合,甚至情不自禁地在闹市做出亲密举动,臣身为人父,自当成全。”
皇帝一怔,冷眼看向秦昊。
秦昊急忙解释道:“父皇恕罪!这件事的确是儿臣鲁莽,但当时情况危急,儿臣也是为了从刺客刀下救出段二小姐才有了越矩的行为,儿臣……”
贤妃的心头一紧,抬眼看向段弘时,目光却十分柔和:“国公爷,既然是事出有因,那本妃可否请国公爷再给昊儿一次机会?今夜之事本妃也定会妥善处理,不会传出任何有损国公府颜面的流言蜚语,只是南歌与昊儿的这桩婚事是雪君替南歌许下的,也算是雪君一桩未了的心愿,本妃与雪君姐妹一场,不愿雪君留下遗憾。”
没想到贤妃一开口就拿一个死人说事儿,偏那个死人还是段弘最在意的,段南歌的神色一冷,起身走到段弘身边,也跪了下去。
“启禀陛下,当年先母与贤妃娘娘结下婚约时,南歌尚且年幼,无法理解先母的期许,但南歌猜想这天下间的母亲该都是一样的,虽然南歌与先母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南歌相信不论如何,先母都希望南歌幸福,若先母还在,想必也会听南歌一言,顺应南歌的心意。楚王文武双全,年轻有为,是京城许多小姐们心中的良人,南歌也曾对这桩婚约抱有一丝期许,但南歌大概是个福薄之人,加之身体羸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是没有那个能力侍奉王爷。而且楚王如今也是天宋的英雄,能与楚王相配的楚王妃自然应该是惊才绝艳的女子,南歌是众人口中的妖女,
自认难当大任。今夜刺客来袭时,南歌与妹妹都在楚王身侧,楚王既然选择去救妹妹而置南歌于不顾,那便说明在楚王心中,妹妹比南歌重要。南歌明白,也愿成人之美,请陛下和贤妃娘娘成全。”
说着段南歌就俯身叩首,那咚的一声响听的人心头一颤。
秦昊和段子萱都将最恰当的理由送到她面前了,她又怎么能辜负这两个人的一番心意?
皇帝无言,贤妃琢磨半晌也琢磨不出劝说的词句,只能看向另一边脸色阴晴不定的秦昊:“昊儿,你可还有话要说?”
昊儿一向听话,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被那个段子萱给迷得神魂颠倒,他难道不知道那个野心勃勃的左相根本就是他所无法掌控的吗?他难道不知道段国公是朝堂上陛下最信任的臣子,而陛下对他所信任的人总是更加宽容、更加慷慨吗?
就算撇开这些不谈,那段南歌可是段国公和独孤雪君的女儿,这两个人教养出的女儿又岂会是泛泛之辈?昊儿糊涂啊!这孩子,终究还是太年轻气盛。
“儿臣……没有。”
说什么?他原本就不喜欢段南歌,他原本就更喜欢段子萱,现在段南歌主动要求退婚正合他的心意,他哪里会自找麻烦?段南歌不也说他的妻子理当是惊才绝艳的女子吗?这说的不正是京城第一才女段子萱吗?她段南歌又怎么配……
他明明是这样想的,可为什么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呢?是因为被段南歌戏耍了所以愤怒?还是因为退婚一事由段南歌提起所以不甘?
秦昊垂着头,双拳紧握。
“陛下,”贤妃哀叹一声,从怀里取出了独孤雪君当年留给她的玉佩,“臣妾虽想完成故友遗愿,但正如南歌所说
,雪君她必定也是希望南歌能够幸福,怪只怪臣妾没有教好儿子。”
皇帝从贤妃手上取过那枚玉佩拿在手上看了看:“昊儿的确还有许多事情要学。”
昊儿这次是被南歌这丫头给算计了,昊儿年轻气盛,打了胜仗回来自然是风光无限、受人追捧,而这个时候她的未婚妻不把他当回事儿,不重视他、不关心他、甚至不理他,偏生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另一个仰慕他、恋慕他的女子,两相比较,昊儿会选择后者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若作为帝王来看,昊儿为表象所惑,难成大器。
南歌这个丫头,像她娘,沉得住气,心眼儿又多得很。
“这玉佩是独孤家的信物?”
皇帝突然这么一问,惊得贤妃当即攥紧了手上的帕子:“是啊,臣妾也是后来才知道雪君当年留给臣妾的玉佩竟是独孤家的信物,可把臣妾给吓坏了,雪君她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臣妾了?”
皇帝笑笑:“她大概是想让爱妃你替她的女儿保管一阵吧。不过爱妃是怎么知道这玉佩是独孤家的信物的?”
贤妃淡然微笑:“是楚家的一位夫人偶然瞧见了这玉佩,便告诉臣妾说这是北凉独孤家的信物。陛下您也知道,楚家是皇商,与独孤家有生意上的来往。”
“是吗?”皇帝不置可否,将那玉佩递给了段南歌,“南歌,还你。”
“谢陛下。”段南歌起身上前,接下玉佩后就转身回去,将玉佩交给了段弘。
段弘的眼神一闪,抬起头看着段南歌,见段南歌点头,段弘就接下玉佩,猛地收手一握,那玉佩就化为灰烬。
皇帝和贤妃齐齐愣住,不解地问段弘道:“远之,你这是做什么?”
独孤家的信物,那可
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啊!
段弘沉声道:“臣与独孤家早已没有来往,臣也不需要这个东西。”
想起当年独孤雪君死后段弘被独孤家的人指着鼻子骂的样子,皇帝叹息一声:“也罢,随你。”
他欠远之太多。
“谢陛下。”段弘趁势站了起来。
段南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递给贤妃:“贤妃娘娘,这是当年娘娘留给先母的信物,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贤妃一愣:“南歌,这枚玉佩,你一直随身带着?”
段南歌垂眼看着那枚玉佩,脸上的笑容浅淡:“是啊,这些年我一直都将这玉佩带在身上,对我来说,它就像个护身符一样,一看到它就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困境都能熬过去。可惜了,我跟它终究是有缘无分。”
既然贤妃问了,那她总要说些对自己有利的话。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贤妃对她生出几分愧疚之情,不然让皇帝对她生出些好感也成。
贤妃的眼神一闪,只叹息着接过那枚玉佩:“是本妃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啊。”
这段南歌该不会是故意这样说的吧?她知不知道她这样的一番话会让陛下对昊儿产生更多不满?
果然,皇帝一听这话就瞪了秦昊一眼,转眼看向段南歌时就立刻换上了慈爱的笑脸:“无妨,京中未曾婚配的青年才俊多得是,瞧上哪个了,就与朕说,朕替你做主!”
段南歌立刻眯起眼睛甜甜一笑:“谢陛下隆恩!”
段弘冷哼一声,偏头小声嘀咕一句:“我女儿的婚事,还用得着你做主?哼!”
段弘的声音压得极低,但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听见了,段南歌和贤妃不由地看向皇帝,而皇帝只愤愤地瞪了段弘一眼,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