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国公府的“冬日莲花”之所以稀奇,是因为那些花根本就不是花,湖面上的几十朵莲花全都是国公夫人命匠人用冰雕成的,钉在结了冰的湖面上,高高低低地连成一片,再配上映月湖上的亭台水榭,美不胜收。
可纵然有如此美景在眼前,秦昊也无心欣赏,段南歌那病恹恹的模样一直在秦昊的脑海中打转,挥之不去。
若说之前他还想着兴许能有机会悔婚,那见过段南歌之后,他就确定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由他来悔,因为只要他开了这个口,那不管原因是什么,旁人都会觉得他是嫌弃段南歌病弱,到时候怕是连父皇都会认为他是个背信弃义之人,而背信弃义之人如何能承袭大业?
母妃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些,才会先段国公一步在父皇面前提起这桩婚约?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娶段南歌做个摆设?还是想办法让段家先退婚?
想到这里,秦昊转头看向映月湖另一边的段子萱。
一旦退婚,他怕是没有可能再跟段家联姻……
秦昊从没想过儿时贤妃替他订下的这桩婚约竟会对他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不仅牵扯到他的终身大事,甚至还将影响到他的品行和未来。
秦昊说不出是该悔还是该恨,更
不知道自己该悔什么、该恨什么,可他就是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突然有嘈杂声传入耳中,秦昊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就见一群人急匆匆地往青竹居的方向跑去,看那些人脸上焦急的表情,秦昊有种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秦昊走过去拉住一个人问道。
“奴婢见过王爷,”到底是国公府里的下人,就算焦急也没失了礼数,“启禀王爷,是我们大小姐突然不舒服,要请大夫过去看看。”
“不舒服?为什么?”秦昊冷着脸追问。
“这……”那丫鬟怯怯地缩了缩肩膀,“王爷恕罪,大夫还没看过,奴婢……奴婢不知。”
秦昊抿嘴,突然转身就往青竹居跑去。
秦昊到时,段子恒和秦渊都已经站在了青竹居的院子里,秦渊的手上还拎着那坛已经开了封的梨花酿。
一见到秦昊,秦渊就嬉笑道:“嘿,四皇兄你最慢。”
秦昊的眉心一跳,冷声问秦渊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渊坦然道:“臣弟听见青竹居这边乱糟糟的,就过来看看。怎么?臣弟不能来吗?”
“不是。”有段子恒陪着,秦渊倒不是不能来,可秦昊最恼的正是秦渊每件事都做得恰到好处,让他寻不到理
由责难秦渊。
“哦,”点点头,秦渊自发自觉地给秦昊讲起现状来,“听丫鬟说是段大小姐突然觉得不舒服,就请了大夫来,可看这阵仗,怕不仅仅是不舒服这么简单。”
见秦昊的脸色因为秦渊这番话而变得更加难看,段子恒忙说道:“王爷和郡王不必担心,南歌她总是这样。”
嘴上这样说着,段子恒的心里也十分没谱。
在此之前他没见过南歌,也没打探过南歌的事情,他只知道南歌是死去的大伯母留下的唯一的女儿,前些年在国公府里过得十分不好,前些日子才终于盼得柳暗花明。但在对南歌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被推来处理南歌的事情,他着实有些头疼。
而且外界传言不是说楚王属意子萱吗?可他怎么觉得这楚王对南歌也十分在意?回去之后他该如何向伯父解释?头疼啊,头疼。
不一会儿白茗就推门出来,面色淡漠地走到秦昊三人面前,行了个礼:“启禀王爷,我们大小姐说她没事,请王爷不必挂怀,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静默片刻,秦昊才开口问白茗道:“她怎么样?”
白茗垂着眼,不冷不热地答道:“回王爷的话,大小姐无碍……”
“说实话。”
“……大小姐吹了冷
风,发了高烧。”抬眼偷偷瞟了秦昊一眼,见秦昊听到她的回答之后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白茗多少生出些不满来。
虽然她说的都是假话,大小姐在屋子里好得不能再好,可楚王是大小姐的未婚夫,方才见到大小姐时就傻愣愣地站着,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对大小姐的担忧和关怀,甚至一句话都不说,都不如一旁的广陵郡王关心大小姐,现在又是这样,作为未婚夫,楚王就不能表现得更担心一些吗?
莫非大小姐故意做了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试一试楚王的真心?
“王爷可还有什么话要奴婢转达给大小姐?”白茗试着问了一句。
秦昊不假思索道:“没有。”
白茗咬咬牙,冲秦昊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话音落,白茗转身就走。
以后她还是别随便替楚王说好话了。
瞄一眼秦昊,秦渊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弱不禁风了吧?啧啧啧。”
见秦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渊的心中颇有些得意。
段南歌这病恹恹的样子本就不讨喜,没有男人会愿意娶这样一个看起来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女人回家去,然而今日一见,秦昊必然不敢再提悔婚的事情,为了自己的名誉考虑,秦昊反倒
要对段南歌多加照顾。
那么接下来秦昊会怎么做?若秦昊能心甘情愿地照顾段南歌,并且毫无怨言地娶段南歌过门,为段南歌的下半生负责,那他敬秦昊有担当,也承认秦昊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秦昊做得到吗?
不知道段南歌更想要看到哪种结果。
拿起酒坛抿一口酒,秦渊的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不管段南歌期待哪种结果,他都不会让秦昊娶到她!
抻了个懒腰,秦渊转身往国公府的大门走去:“麻烦恒公子给段子毅带个话,就说国公府的花儿的确好看,但天香楼里的花儿也正等着本郡王,本郡王就不在国公府浪费时间了。另外这坛梨花酿甚合本郡王的口味,本郡王就带走了。帮本郡王问一问段大小姐这梨花酿她是从哪儿买的,本郡王改日也去买。”
秦渊走得潇洒,可秦昊还笔挺地站在原地,呆然地望着青竹居主屋紧闭的门扉。段子恒左看看,右看看,暗叹一口气。
屋子里,段南歌好端端地坐在桌旁饮茶,戏已经演完了,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可段南歌看起来却比听说秦昊来要时更加严肃。
“白茗,你说楚王用的熏香是从内务府拿的,还是自己去买的?”
她在秦昊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