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过了,冬天就来了。天是不用同人商量的,爱多冷就多冷。
陈招娣说不上是天之骄子,但她的预感总合天意。上次参加汤书记的葬礼,看到精神不济的公公,招娣向天祷告,但愿今年是暖冬,如是严寒,恐怕老爷子逃不过去。
司机王师傅有的埋怨招娣,为了与丁局争权,竟谎称老方生病,这是不吉利的,哪有哪家儿媳咒公公的,何况正当儿媳福星当头,必克一物。
招娣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抽空去派出所,把王方民,王方成的姓名都改了回来,王方民改回方小民,王方成,改为方成。
成,是成功的意思,又与母姓陈同音。小军与小民,还是“军民”一家亲。
为什么早不改晚不改,只有招娣自己知道,她没有文化却懂得规矩,更远的更深的事她也许想不到,但一旦发生的事,发生以后要办的事,她知道。这不叫“未卜先知”而是“未雨绸缪”。其实这就是女人的敏感和直觉。因为公公死后,墓碑上要刻上次子和长孙的名字,这不改,原来的能行呀!
这就是陈招娣,一位“局长夫人”的高人之处。
腊月初六的夜晚,天空刮起了大风,刮了一夜,气温骤降。
第二天,风夹雪,又刮了一天,晚上鹅毛般的大雪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
第三天凌晨五点,招娣家座机电话突然大作。
“喂!我是二耉,方老早上走啦!”
电话旁已传来一阵阵啼哭声,嘈杂声。
这里不多说如何进行葬礼,似乎这与“夫人”关系不大。但必须说两件事。
一是经济上的事,这收“课义”(白亊礼金)是重中之重。
陈招娣派出了弟弟陈锁林,方局派出了许俐,村委会派出了方会计,组成三人小组。可如何分工?一时难住了大家。
张俐职别最高,大家听她的。于是礼堂门口有两张桌。
一桌写着“方家亲友”,由方会计记账,陈锁林收款,最后向陈招娣报账。
另一桌写着“方小军朋友,同学,同事”,由许俐记账,并在原封中注明,现场不拆封,不数钱,不核收,最后向方小军报账。
当天收工后,许俐要把装满礼包和登记册的公文包交给方局时,方局示意,“拆封了,把钱存你那儿”。
聪明的小俐,当晚拆封核对,帐款相符,第二天一早,用自己的身份证专门办了一张借记卡,密码是忌日970125,把钱存在里面。
由于天气原因,又是冬天,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三陵镇(乡升镇)方小军任职期间的乡干部和村书记,都前来或托人来送了“课义”,以此表达对老领导的尊敬,感谢方老先生培养了这么好的儿子(说实话,小军在三陵镇口碑确实不错)。
水利局局机关所有人员都湊份子,每人200元,局下属单位每个1001元,由丁局长带队,十几辆车浩浩荡荡,许俐大吃一惊,这究竟是衬场面还是害领导?
东风镇受方局关照,调走时又没有送行的的“三资企业”都派人送了花圈和课义,金额不一,全都保密,就连派来的特使都不知道。陈锁林眼睛斜着,估摸这里面有“重磅炸弹”。
三陵镇,红旗乡,东风镇都送了花篮和象征性课义,团市委,市农业局,林付业局,市计生中心都送了花圈(无课义),蔡市长委托蔡丁前来吊唁并以个人名义送了课义。
胡兰因安排火化,选骨灰盒,大厅布置追悼会等亊宜,殡仪馆的事全交她了。
李双喜书记部分时间,有选择性地,恰到好处地参与了接待。
七天后,许俐看了一下借记卡余额,吓了一跳,心想,怎么会这样?怪不到人人想当官。
事后,陈招娣追问了这些钱,小军说:
“这些钱该退的退,该还礼时得还,还得请他们吃一次饭,余下的就给我娘养老,你就别惦记了。”
“那你这次请客,以后送礼别找我了”。
招娣有的不高兴,因为这有的“分灶吃饭”的意思。
“那当然”。
方小军很坚决。他是不怕老婆的,他本身就是抓经济工作的,他知道女人的口袋是退拔形的,进去容易出来难!
后来,招娣想问许俐多少金额,但又拍失面子,这不是告诉别人自己不当家,打自己脸吗?
第二件是,当方小燕磕头叫爷爷的时候,招娣制止了她。
“叫伯父”!招娣把小燕叫到旁边,纠正小燕。
“你公公不是和我爷爷同辈吗?”小燕有的不解,主要是没有想到那一点。
“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招娣本想说,“你曾经做过方家儿媳呀”,但不能说,只说,“你叫我姐,叫我爹爷爷,不乱了套?”
“一点不乱,就该叫爷爷”。王氏出来,抓住小燕的手,“尽管你是她嫂子,按照老式叫法,有子女的女人应该随孩子叫,方成叫爷爷,她也应该叫爷爷呀”。
婆婆说出来的话,三人都会心笑了,在今天这个场合,可是难得的一笑呀。
这一幕,恰巧被小方成听得一清二楚,16岁的他已懂得思考人情世故。
“为什么方小燕要叫伯母嫂子,为什么她也要叫爷爷为爷爷?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