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培钟被洪景然连骂带推的给轰了出去,心里憋了一股气,他也是要脸面的人,这回去见周大龙的时候,他一定要把脸面挣回来。 周大龙也在纳闷呢,洪景然说的割资本主义尾巴,这也太笼统了,他正想问清楚,洪景然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也太没把他这个公社副主任当回事了,气得周大龙站起身,双手叉腰、对着门外、瞪着俩眼珠子直喘粗气,正在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前,他定睛一看,是朱培钟走了进来,周大龙把气撒在了他的头上:“你闲着没毬事把洪景然找来见我做什么!是故意让他来埋汰我的吗!”朱培钟满脸堆笑:“你这话说的是哪跟哪呀。”他问孙桂兰给他这个副主任做了什么好吃的?囫囵鱼的味道怎么样,一提到孙桂兰,周大龙火气更大了:“老子掏了十块钱,在她家就喝了一碗小米粥,这要在外面,这十块钱我都能吃上一桌席啦!”朱培钟一听,也挺生气,他说:“你等着,我这就到孙桂兰家把她叫过来,只要你能解气,想把她怎么样由你!她要不老实,我立刻让他从村委会滚蛋!”这话让周大龙心里舒服,他的口气立刻缓和了下来:“行啦,别在老子面前演戏了,我问你,洪景然是不是因为我宣布免去他村革委会主任的职务心头不满,特意过来埋汰我的!”朱培钟赶紧摆手:“那你可是门缝里看人,把他给看扁了,是我告诉他你这个公社副主任来了,他现在还是村革委会副主任嘛,来见你这个上级领导也是他份内的事。”“有见上级领导话还没有说完就拍屁股走人的吗!”朱培钟解释道:“老支书明天上午要到市里赶火车,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呢。”周大龙瞪着俩眼忿忿的说:“你就在我面前替他打马虎眼吧!”他突然问道:“老支书明天要到哪里去?”朱培钟说:“他的独生女儿在内蒙古大草原上,两口子去看她。” 周大龙马上面带惊喜:“这太好了!”朱培钟有些好奇,说:“你怎么跟赵主任一样,都想躲着洪景然呢?”这倒提醒了周大龙,他说:“对了,他俩因为什么矛盾那么大?”“你想知道?”周大龙点点头。 朱培钟说:“那我带你去串个门子,到了他家,你可以亲口问那个人,洪景然跟郑主任是因何结下了仇,他会一五一十跟你说清楚。”“走”周大龙有点急不可耐了。两个人离开了村委会。 朱培钟带着周大龙在村里四处转了转, 然后,他把周大龙带到了一间房子跟前,这房子跟普通民房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后墙山的地方开了个门,门正对着当街,周大龙看到门前挂个木牌子,上面写着“何集村小卖部”,朱培钟说“这是村民买盐打酱油的地方,看看里面能有点什么可买的。”,两人进去一看,货架上多数是空空荡荡,卖货的人腿有残疾,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见是朱培钟,笑着说:“朱主任,你不会是来买盐打酱油的吧”“黄老瘸,有没有糕点糖果什么的?”“有啥你这个主任心里还没数?,这里除了酱油、醋就是咸盐了,这两年几时见过糕点、糖果呀。”朱培钟脸一沉:“黄老瘸,你是不是不想干了,革命形势一片大好,而且越来越好,说话注意点,当心抓你个现行,这是公社革委会周副主任。”,黄老瘸一脸堆笑,扬手示意:“欢迎公社领导来鄙店视察工作。”周大龙心里暗骂,视察你娘个腿,也是,除了注意到这人腿有毛病,还真没有什么能吸引到他的眼光。朱培钟不甘心,他问黄老瘸“连个罐头都没有吗?”黄老瘸一拍后脖梗子,说:“你这一提,我还真想起了,你们等着”他一瘸一拐进了里屋。朱培钟告诉周大龙,这个黄老瘸是个光棍,五十来岁,年轻的时候,给鬼子修炮楼,腿脚慢了一点,鬼子认为他是偷奸耍滑,用刺刀挑断了他的一根脚筋,从此落下了残疾,洪景然看他无依无靠,腿脚又不利落,就让他开了这个店,五十年代政府要求百货下乡,村村设店,那时候黄老瘸就在这里干了,大队把他的房子稍作改造,隔两三年给他翻新一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货源由公社供销社提供。说着话的功夫,黄老瘸手上抱着个纸箱子过来了,朱培钟赶紧上前接住。两人一看,纸箱里装着五个水蜜桃罐头,朱培钟对周大龙说:“你这个公社副主任到人家去串门,空着双手去也不符合你的身份哪”,敢情把他带到小卖部是想让他掏钱呀,黄老瘸问他俩这是要到谁家去,朱培钟说,洪金民家,黄老瘸一听,马上说:“那老头还有他的兄长可都是讲究人。”周大龙心里想,在县里,都是别人的钱往他的兜里塞,怎么到了何集村,反倒是自己往外掏腰包了,到孙桂兰家里吃个派饭,十块钱出去了,他就捞着喝了一碗小米粥,没吃饱也就算了,想聊扯一下孙桂兰,人家还躲到东屋不出来了,想去打听一点事,这上门还不能空着手,周大龙沉着脸问:“这罐头多少钱一个?”“两块。”周大龙眨巴眨巴眼,说:“水蜜桃罐头有这么贵吗?”黄老瘸说:“这是国家统一定价,私人卖高价,不就成了投机倒把吗,犯法的事,俺可不敢干,再说俺这是村上的小卖部”“那就买两个。”朱培钟说:“俩老爷子都得去看,就都买下来吧,这年头,水果罐头可是稀罕物。”黄老瘸扬扬手上的钱说:“两块钱一个,正好。” 。整他的冤大头哪,气的周大龙牙根直痒痒,按他以前的气性,大拳头早就抡上去了。朱培钟对着纸箱呶呶嘴说:“瘸子,这也不好拿呀”。黄老瘸找来了一个网兜说,用完一定要给他送回来,朱培钟说,你要不放心,就留下一个罐头押在这里,到时候拿网兜来换,黄老瘸也不客气,当时就把一个罐头从纸箱里拿了出去。周大龙对朱培钟大为不满,想吃罐头你就明说,这不等于半道打劫嘛,周大龙在县城里就算再霸道,该花钱的时候绝不贪占小便宜,这里倒好,区区一个罐头,也要动点心思,瞧瞧朱培钟和黄老瘸,两个人配合的多默契,有板有眼的,操,穷山恶水出刁民,算了,现在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来日方长,走着瞧,有让朱培钟在他面前抹眼泪的时候。朱培钟拎着水蜜桃罐头,先带着周大龙去了洪金华的家,老爷子正在他前妻修行过的房间闭目打坐,他老伴要去叫他,朱培钟说别打扰老爷子啦,放下两个罐头又去了洪金民的家,还好,洪金民正坐在炕上用痒痒挠抓痒痒呢,就他一个人在屋里,朱培钟一撩门帘子便和周大龙进了東屋,洪金民一看到朱培钟就喊:“你来到正好,我这后背痒痒,你用痒痒挠,帮我挠挠。”说着,便把痒痒挠递了过去,朱培钟没有接,而是把俩罐头放在了炕桌上,说,还用啥痒痒挠呀,我就用手给您抓抓吧,他把手伸进了洪金民的后背,问道:“是哪里呀?”“你就抓吧,到处都痒。”周大龙站在屋里,看着老头,朱培钟说,周主任,你先坐会。洪金民扭着头问朱培钟,这个周主任是哪的主任,朱培钟说,就是咱们郭家镇公社的主任呀,洪金民不让他抓了,挪过身子说,赵有林不是公社主任吗,怎么又冒出了个主任,周大龙一听他提到了赵有林,马上凑过来坐在了炕沿上,他指指炕桌上的罐头说:“第一次登门,给您带俩罐头,不成敬意。” 朱培钟说,他是副主任,赵有林是正主任,洪金民上下打量着周大龙,说了声:“谢谢啦。”朱培钟给他递了个眼色,周大龙赶紧问,洪景然跟赵有林有矛盾,听说您清楚这事。朱培钟差点没笑出来,他赶紧憋住嘴。洪金民看看朱培钟,又看看周大龙:“你们俩就奔着这事来的?”朱培钟指着周大龙说,这对我来说,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是周主任感兴趣,非要让我带他来见您老人家。”洪金民冷冷一笑:不是你张破嘴,他知道我姓甚名谁!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有这闲工夫跟你俩磨牙,还不如眯上一觉呢。二位请走吧,罐头拿走,我想吃,自己买。”周大龙刚要说话,洪金民说,看到墙上挂的鞭子了吗,当年在燕都市,我把两个小鬼子抽的鬼哭狼嚎,在原地直打转转。朱培钟点点头,拽着周大龙赶紧离开了,“咦”,他这个跺一下脚都能让县城的地皮抖三抖的周大龙竟在一个何集村窝囊成了这个样子,周大龙浑身颤抖,气都喘不均了。 朱培钟追了上来,他暗自得意,他那张被老支书臊的无地自容的脸面总算给挣回来了,他安慰周大龙,农村人读书少,文化低,不懂的礼数,周大龙是一肚子的委屈,他在求理解:“你说我咋这么晦气呢,孙桂兰收了我十块钱,在她家就请我喝了一碗小米粥,肚子现在咕噜咕噜的叫唤,又花了十块钱买罐头上门,这差不多都是被那个老头给轰出来的,是我这模样不受人待见呢,还是你媳妇给我带来的晦气,他妈的,这一趟我真不该来。人家是赔钱赚吆喝,我是赔钱买气受,算了,去,把你家的自行车借给我,我回公社了!”,在孙桂兰家的时候,他还在想,能在何集村见到这么个大花瓶,他认为自己不枉此行,现在想想,彻底改变了看法,什么大花瓶呀,整个一个孙二娘,她要跟抡鞭子的洪金民开黑店,还不把他给剁巴剁巴包了人肉包子!朱培钟巴不得他早点滚蛋呢,朱培钟带着他从村里另一条路往回走,途径郑淑玉家,他指着四合院的房子说,这是老爷子的儿媳妇郑淑玉的家,其实,洪景然跟郑主任闹矛盾的根就在这里。周大龙兴趣又提了上来:“那我们进去看看。”“算了,我没有直接带你过来,就是怕你问起这事给人家心里添堵,”周大龙一听就更想去了,这时候,恰巧洪丽鹃从外面回来了,朱培钟赶紧叫住她,洪丽鹃离老远就看到两个人了,因为朱培钟取代了景然叔,气的她也不去村委会了。洪丽鹃知道站在朱培钟身边的人是公社副主任,心里想,那人一副凶相,秀秀胆小,要是让妹妹看到了,都能把她吓哭。洪丽鹃本想到其他地方去躲一躲,可又一想,这是她家,她凭什么要躲,讨厌他们,就把门关上 ,不让他俩进来! 反正过几天她就要到县政府去上班了。周大龙看到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站在不远处,惊讶的不得了,乖乖,好俊的小丫头呀,他哪里想的到,郝宝枝可是她学艺的师傅,洪丽鹃要是知道是他害死了郝宝枝,她都能扑上来咬周大龙几口。朱培钟说,周副主任想到她家看看,洪丽鹃也没有客气,说,她家不欢迎他俩。说完,洪丽鹃便往家里走,朱培钟和周大龙跟了过去,洪丽鹃紧跑了几步,进了院子便用门栓把门给关上了,郑淑玉从屋里出来,说,你身后有狼呀,瞧把你吓的,洪天明出来了,谁呀,大白天把我姐吓成这样,洪天明已经长成一个浓眉大眼,浑身都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小伙子了。有一次几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闲聊的时候,懂点医学常识的赵宝柱说,洪天晴兄妹几个继承了他们父母的好基因,男孩帅气,女孩漂亮,在中学当老师的洪景生说,基因好也没有见到哪个像他们爹娘那样爱读书,洪金民听到了,说,这方面孙子辈的都随了他,他小时候只要一看书就脑仁疼,他爹就说,他就是耪地的命,洪天明抢过话说,他继承了爷爷的基因,拿起书,头虽然不疼,可就是犯困。还是洪金华说得好,他说,老话讲,天生我材必有用,会读书固然好,但有兴趣才是最重要的,看看天朗,人家操作机器,干的活漂亮,不光活干的好,还跟黄毛丫头学会了俄语,不简单哪。 说的天朗都不好意思了。洪金华又说,还有鹃子,你说话再快,不如她笔头子快,鹃子说:“大爷爷,那叫速记,只要有耐心,天天练,谁都能学会。”天晴有点沾沾自喜,弟弟妹妹都出息了,他这个当哥哥的在砖厂白天黑夜的摔砖坯就没有白受累。当然,洪家最高兴的人还是郑淑玉了。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