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入眠了,而今早上,我起床了之后,他还没起床。不过我想,他应该是与你聊了这个话题,并且还碰了壁。”舒尔茨颤颤悠悠的端起骨瓷的咖啡杯,浅浅的尝了一口这刚果来的咖啡后道。
“呵呵,你知道他一定会碰壁的嘛,既然明知道,你何不劝住他呢?非要让他来触碰一鼻子灰才甘心。”胡铭晨轻轻一笑道。
两人面向落地窗,望着外面城市的高楼大山和蜿蜒的明南河,就这么安详的聊着天。
胡铭晨与舒尔茨年纪相差了好几十岁,可是,他们两人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年轻有形成交集鸿沟。
两人就像忘年交的老朋友,舒尔茨不觉得胡铭晨的话幼稚单纯,胡铭晨也不会觉得舒尔茨的话暮气重重。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会阻止,我不但不会阻止,我还鼓励他去找你。”出乎预料,舒尔茨竟然如此作答。
“这是为什么呢?舒尔茨先生,那是你亲孙子吗?”胡铭晨觉得有些无语。
“当然是,他如果不是我的亲孙子,我才不会这么做。”舒尔茨深邃的目光瞥了胡铭晨一眼后道。
“有何道理吗?”胡铭晨问道。
“我就是故意要让他碰壁......他虽然比你大,可是......在智谋和沉稳干练上,他与你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我希望你是那一块镜子,可以照到他的不足,可以让他明白很多事。”舒尔茨先生双手交叉,摆放在胸前,慢慢悠悠的道。
“舒尔茨先生,我觉得......恐怕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坦率的说,我对于他接班,是替你捏了一把汗的。我真不希望看到你创下的偌大商业版图,在他的手里面毁于一旦。”既然舒尔茨话说得直接,那胡铭晨也就不藏着掖着。
“怎么了,是他和你聊了什么愚蠢的问题了吗?”舒尔茨先生诧异的看向胡铭晨。
“也不是太愚蠢,他就是建议我在米国设立一个生产基地,将鹏博电子集团的产品放到米国去生产而已,为此,还拿了底特律来给我举例子,说好处多多。”
舒尔茨先生凝视了胡铭晨十几秒,然后倏然间笑了出来:“这还不算愚蠢,那怎么才算愚蠢?”
“因为相对而言,他没建议我将生产基地方到南部非洲去啊。”胡铭晨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胡铭晨回的这一句,将他自己惹笑了,舒尔茨先生同样也开怀的笑了。
“他对制造业其实是不懂的,对于渠道销售这个环节,他要熟悉得多。虽然他的提意真的是有些愚蠢,不过我想你应该是给了他一个比较好的打击,对吧?”
“我怎么感觉我越是打击你的孙子,你就越高兴呢?有这样的爷爷吗?”胡铭晨不解又好奇的调侃道。
“那是当然,你说对了,你真的是越打击他我越高兴,我就是这样的爷爷。有时候打击一个人,比夸奖一个人更能起到使人蜕变的效果。”说着,舒尔茨先生的音调和神情都变得阴沉下来,“现在我还在,他不管犯了什么错误,我还能帮他扭转和纠正,可哪一天我要是不在了,就没有人能帮他了。我不指望他能学到你的全部,只要能学到六成,我觉得他就足以自保了。”
“他是你事业的唯一继承人了吗?”胡铭晨发问。
“当然不是,他还有姑姑姑父,有叔叔和婶婶,也有其他堂兄弟。只不过,他是第一位的顺位继承人。”
“难道,其他人就不能担当大任吗?我相信你们家族里面,应该是人才济济的呀。”
“我对他爸爸有承诺,我得遵守我的承诺。”舒尔茨先生道。
至于舒尔茨先生的承诺是什么,为何要给儿子那样的一个承诺,胡铭晨就不方便问了,那是人家的隐私。
或许是舒尔茨先生某件事对不起儿子,或者愧疚于儿子,所以将弥补放在了孙子的头上。
“先生,如果你真的执意让他继承你的产业的话,我给你一个建议,给他一个狠狠的考验,逼迫他完全转变。”胡铭晨道。
“嗯?什么建议?”
“你干脆假装破产,就是所有财富一无所有了,他将不再是个有钱人,而是一个穷小子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必须放下身段去找工作,去接触社会底层的方方面面,去吃苦和奋斗。因为豪车没有了,别墅没有了,美酒和美女也没有了,银行卡和信用卡全部清零了......你觉得怎么样?”胡铭晨出了一个折磨小舒尔茨的馊点子道。
这个点子对老舒尔茨来说是好的,但是对小舒尔茨来说,的确是折磨人的馊点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个极其有钱的富家公子,一瞬之间要变成一个穷光蛋,小舒尔茨将要面临的困局可想而知。那家伙开始的时候估计会疯掉,会抓狂。
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从里到外脱胎换骨。
“不行,不行,这一招不行。”以为舒尔茨先生为了孙子会点头同意,哪知道,他竟然摇头。
“怎么就不行,你难道没发现吗,你的孙子吃不了苦,他出了对富人区了解之外,对其他的阶层和圈子,基本上就是茫然的,而我们做生意的人,恰恰需要对社会的方方面面都要有所了解......”
“我不是反对这种形式,我是觉得你说的破产行不通,因为,我总不能将整个公司结束了啊。他只要稍微一了解,就可以知道是不是真的破产,还有,就是我们还拥有鹏博电子集团里面价值上百亿美金的股份,要破产,可不容易。”舒尔茨先生摆了摆手道。
“那......这倒也是,业务不能停,公司不能关。”胡铭晨恍然,点点头道。
“不过,我还是可以将他变成穷光蛋......我可以将他从公司里面赶出去,并且告诉他,我会将公司交由他的堂兄继承,然而将他所有的财务来源给斩断,那样,他就走投无路,要么乞讨,要么去工作。”老舒尔茨脑子转了几转之后道。
“嗯?这样也行?这可需要你下得了狠心才行啊。”
“我当然下得了狠心,我要是狠起来,对我自己我都能下得了手。”舒尔茨道。
“那你打算对他的期限是多久?半年,还是一年?”胡铭晨问。
“时间与能力并无直接的绝对关系......我想过了,他要是能通过正当合法的手段,白手起家赚到五十万美金,那么我就会将他给招回来。我甚至可以将这个当成与他之间的约定筹码,这样,他应该就不会受到打击之后自暴自弃,等于是有了一个奋斗的目标,这一定程度上,应该可以激发他的潜能。”
舒尔茨先生年纪是大了,可是脑子却很是清明,就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想好了一些可行的环节,并且还照顾到了孙子的情绪冲击。
胡铭晨撇了撇嘴,对舒尔茨先生竖起一个大拇指:“你真的是用心良苦。”
“不过,在这个期间,我恐怕就要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
“我得和你草拟一份托管书,如果我有什么意外,那么我的所有财产,就由你负责管理,等他过关了之后,再交给他。”
胡铭晨惊讶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愕然了吧。
“不是吧?你要把财产托管给我?有没有搞错,我就是个外人,你还有女儿,还有别的儿子和孙子,你不交给他们交给我?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就不怕我把你几百亿的资产给倾吞了吗?我可是有这个能力的哦。”胡铭晨十分惊愕不解道。
“你要是不说这番话,你也许会,可是你说了这番话,恰恰证明你不会。”舒尔茨先生摩挲了几下自己的手指头道,“此外,你应该也看不上我的那点家产,相较之下,你比我的其他后辈还要可靠一些。”
“你是怕到了他们手里之后就羊入虎口,拿不回来了,对吧?你担心他们顺势将家产倾吞得干干净净。”胡铭晨何等聪明,他一听,就估摸到了舒尔茨老家伙是再担忧什么。
这种牵扯到庞大家产的家族,对于那些财产没有勾心斗角,的确是不正常。
“不,不,你还是招别人吧,你可以找你的朋友,找你可信赖的下属,找我干嘛,我不合适。”胡铭晨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卷入别人的家产纠纷,就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拒绝道。
“其他人我都不敢信任,偏偏只能信任你。说来也是怪,我们正面接触机会并不多,我们还是两个国家两种文化的人,可是我就觉得,你比我的下属比我的那些朋友还值得托付,因为你是发自内心的不会霸占我的东西,你有信誉。还是那句话,你瞧不上的。就这么说定了,事后我找律师给我草拟文件,我们签了他。”胡铭晨越是往外推,舒尔茨先生就越是非他不可,死活就觉得胡铭晨值得信赖。
被人信任本来是件好事,可是这件事,胡铭晨还真的是不乐意参与。
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嘴欠,给一个那样的建议干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