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美或许真的不太愿意胡铭晨送她回家,但是胡铭晨却一再坚持,她也只能勉为其难的默认。
胡铭晨陪着尹小美从标山大道走到人民路,到了煤机厂路口,尹小美在前面引路,将胡铭晨带着往煤机厂里面走。
煤机厂隶属于高山矿务局,是其下属企业,主要就是服务矿务局的那些国有煤矿。近几年,由于煤炭价格下跌以及矿务局下属的一些国有煤矿枯竭,再加上国有企业办社会负担很重,整个矿务局的经济效益每况愈下,这也使得煤机厂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走进煤机厂,放眼望去,大多是那种很有年头的红砖房,家属楼通常不超过五层,并且屋里通常还没有厕所,而车间的玻璃几乎全破了,也没人更换,石棉瓦的屋顶,灰扑扑的。整个厂区呈现的是一种破败的景象。
“这栋楼怎么和其他的不一样,灰砖,三层,楼下还有小院。”进入家属区后,在路口就先看到一栋有别于其他宿舍楼的三层楼房,胡铭晨就产生了好奇。
“这是干部楼,我们煤机厂的领导都住这里,这房子才修了四年,其他房子随便也有二十年,当然不一样。我们这里面就只有这栋楼有家里厕所。”尹小美压低声音道,生怕被住在里面的人听到似的。
“哦,那就难怪会不一样呢。你家是煤机厂的,怎么不在矿务局中学读呢?”胡铭晨恍然后问道。
“我们这里距离矿务局中学远啊,一路是大爬坡......我又不可能住校。相对二中要近些,我就读了二中。”尹小美有些欲言又止道。
“怎么不能住校,作为矿务局子弟,住校应该不贵的啊。”胡铭晨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而尹小美似乎很不愿意提这个话题,他只简单的四个字就回答了胡铭晨的疑惑。
“不愿意住。”
“哦,这都快到头了,怎么还没到你家呢?”
“已经到了,我家就住三号楼最里面的单元,五楼。”尹小美指着面前这栋红砖筒子楼道。
这栋楼的旁边就是公共厕所,按照尹小美所说,他家在最里面单元的话,那就近乎紧贴着那厕所了。
“哇,还真是受熏陶啊,不会觉得臭吗?”
“不会啊,我家住的高,基本上闻不到的,再说这是单位分的房子,不可能挑的。住在这里也好,上厕所方便,其他楼的人,上厕所还得走过来呢,挺好的啊。铭晨哥,我......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说着说着,尹小美就下起了逐客令。
胡铭晨能够理解,他是女孩子,要是让家里面看到一个男孩子送她回家,就算没什么事,也影响不好。
“行,把你送回来就好了,那你赶紧上去吧,别让爸爸妈妈等急。”胡铭晨点头道。
然而听到胡铭晨提到爸爸妈妈,尹小美的眼神明显暗了一下。
就在这时,楼上一个矮胖的妇女提着菜篮子走下来。
“小美,你回来了。”妇女打量着胡铭晨和尹小美打招呼。
“曹婶,是啊,您买菜去吗。”尹小美很礼貌的回应道。
“是啊,这个时候菜便宜,你去不去啊?哎哟,怕你是去不成了,你快上楼去看看吧,你家来人了,我好像听到还和你爸爸有争执,仿佛提到要钱的事。”曹婶双手一拍,转身看了看楼上道。
“哦,谢谢你曹婶,我马上回家。铭晨哥,你快回去吧,我回家了。”尹小美说完,也不等胡铭晨回复,噔噔噔的就急忙跑上楼。
胡铭晨站在楼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要是没有曹婶最后对尹小美说的话,胡铭晨应该转身就走,可是他听了那几句话,就有点不能走了。
从他们家住的这个位置,从曹婶约尹小美去买快要收市的便宜菜,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家经济条件都不会太好。况且现在还有人上她家来要钱,要是胡铭晨就这么走了,有些不是太合适。
胡铭晨与尹小美之间谈不上多好多深的关系,他们之间就是靠着王慧雪才认识并牵连在一起的。但是,经历过这件事,他们之间的交情应该有了很大的进步。
胡铭晨的性格,天生就有点点爱管闲事,何况还是认识的人的闲事,他更是不太放得下。
曹婶见胡铭晨傻呆呆的继续站在当场,想与他说两句,可最终还是啥也没说,提着菜篮子摇摇头走了。
胡铭晨在楼下站了两三分钟,隐隐听到楼上有争吵的声音,他放心不下,最终还是决定上楼去一探究竟。
胡铭晨顺着颜色变得乌黑的楼道爬上五楼,刚拐进走廊,就听到了尹小美的哭声。
尹小美家的门开着个缝,胡铭晨径直走去,到了门口,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尹小美带着哭腔在求人:“二叔,二婶,你们就再宽限些时间吧,我们家现在真的没钱,有钱一定会马上还给你们的。”
“有钱?你们家以后能有钱吗?就你爸这个样子,以后不更穷就阿弥陀佛了。我不管,反正今天我们来了,就是要拿到钱。”这时一个粗狂的女生声音在屋内响起。
“弟妹......你们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咳咳......我们现在是真的拿不出来,一个月,再宽限一个月吧,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一个显得沧桑的中年男人有气无力的接着说道。
“一个月?鬼才信你,上回来,也是这么说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钱在哪里?你们父女俩就是骗子。要让我信也成,把工资存折给我,等凑够了,我再还给你们。”那个粗狂的女人声音又刻薄的响起来。
“我的工资......才那四百多块钱,你拿了,我们爷俩......岂不得饿死。”沧桑的男人道。
“你们饿不饿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相反,我们要是不拿到钱,你死了,我到哪里要钱去啊。”粗狂女人恶毒道。
“老婆,我看......就给斌哥宽限些日子吧,都是亲戚,没必要这样嘛。”这时,另一个男人道。
“尹志高,你胳膊肘往哪边的啊?他家缺钱,难道我们家就不缺吗?当初你背着我拿钱借给他家,我还没找你算,你现在还给我叽叽歪歪的了,你特码的以为你是富翁啊,想学雷锋也得有那个实力啊。你这么大方,我妹妹家要找我们借钱,你拿来借给他们啊。”粗狂女人对这个男人立马不假辞色道。
“我哪有钱借给他们。”叫尹志高的男人无奈道。
“哦,借我妹妹你就没钱,借这个病秧子你就有钱,你什么意思?是不想过下去了是吧?不想过你就早点说,和你这个窝囊废过日子,我也觉得没劲。”粗狂女人提高音量道。
“别吵了......你们别吵了。行,我把工资存折抵给你,咳咳......”那个叫斌哥的说了两句话有剧烈的咳嗽起来。
“爸爸,爸爸,你先顺顺气,躺下,躺下顺顺气。”尹小美焦急的声音道。
“咳咳......没事......小美......在抽屉里把存折给你二叔。”尹小美的爸爸断断续续道。
“斌哥,你们把存折给了我们,那你和小美怎么活啊?”尹志高道。
“尹志高,你是不是真的要和我过不去?你别把老娘惹急了,否则你日子不好过。”尹志高的老婆吼道。
“志高,没事的,你们拿去......我们自己再想办法。小美......拿给你二叔,去啊......”尹小美的爸爸道。
“哎呀,赵胜娥,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嘛。”尹志高唉声道。
“你给我闭嘴。”尹志高的老婆赵胜娥霸气的回道。
这时站在门口的胡铭晨实在是有点听不下去了,轻轻在门上敲了敲,就推门进去。
“铭晨哥,怎么是你啊?”胡铭晨一进去,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存折的尹小美就惊讶的盯着他。
尹小美的脸上,此时还挂着凄楚的泪水。
只有尹小美与胡铭晨打招呼,其他三个大人则是奇怪的盯着他。
尹小美家的客厅不大,二十左右平方样子。老旧的弹簧沙发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的脚上盖了床老式的旧毛毯,脸颊消瘦,头发灰白而凌乱。在长沙发的对面,一个头发烫成波浪卷的高大女人双手抱胸站立着,此女人目光阴鸷,一脸凶相。在女人旁边的小凳子上,则坐着一个身着灰色工装的小个子男人。
“我还没走,放心不下,所以上来看看。”胡铭晨道。
“小美......这是......”尹小美的爸爸一只手撑住沙发,半坐起来问道。
“他是......”尹小美还有点不知道怎么介绍胡铭晨。
“叔叔好,我是小美的同学,我叫胡铭晨。”胡铭晨很有礼貌的向尹小美的爸爸问好。
至于尹小美口中的那二叔二婶,则是被胡铭晨完全过滤忽视掉。
“你出去,捣什么乱啊,没见着大人这边有事吗?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一点不懂事。赶紧出去,等我们办好事了你再来。”赵胜娥虎着脸朝胡铭晨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