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胡铭晨每天都跑到自己家在牛马市场的地基上转悠,冥思苦想怎么帮宋乔山解套的办法,何况帮他就等于是在帮自己,这块地方如果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差下去的话,胡铭晨的那些地基就等于是废了。别说房子还没修,就是修好了,也不会有人愿意去住。
地基弄好一段时间没有继续修,他家地基的位置上有点点变成了公共厕所的感觉,不仅仅是猪牛的粪便随处可见,甚至还能看到人类的粪便。
周末赶场的时候,估计没少人在他家的地基上进行交易。
几天的冥思苦想,还真的让胡铭晨想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法来化解这一块难题。
这天报名开学,胡铭晨去学校办好了报名手续之后就去找宋乔山,他事先给宋乔山的办公室打过电话,胡铭晨说有事情找他谈,宋乔山就让胡铭晨在中午下班后去他的宿舍找他。
当胡铭晨推门进到宋乔山的宿舍,看到宋乔山正端着一大碗饭在吃。
“师傅,你可以在食堂吃完了再上来嘛,我也没什么大事,等你就是了啊。”
“你少来这些,哪有什么讲究,以前在部队上,野外大锅饭,哪里蹲着就哪里吃了。你吃了没有,没吃的话我去给你打一碗。”宋乔山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颐道。
虽然已经到地方担任职务好几年了,可是宋乔山在吃饭上,还是保留着部队上的作风和传统,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细嚼慢咽这些,在他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到。
每次在食堂吃饭,和他一起打饭菜的人,就算是年轻小伙子,宋乔山吃完了,他们也顶多吃了一半。
“我吃过了,你慢慢吃吧。再说,你帮我打一碗,不就超标了吗?人家会说你贪单位的小便宜。”胡铭晨走过去提起水壶半开玩笑道。
“什么超标什么贪小便宜啊,我又不是不给钱。”宋乔山扒了一大口饭道。
“那还是算了,呵呵,人言可畏,反正我吃过了。”胡铭晨笑着将一杯水放在宋乔山旁边的小几上道。
“你吃过了,还叽叽歪歪这些干嘛,自己坐,我马上好了。”说完,宋乔山三两下就将大碗里面剩下的三分之一饭菜给统统赶进嘴里。
宋乔山将碗放在一边,用纸巾擦了擦嘴,再端起胡铭晨倒的那杯水灌了一口:“说吧,你这找我什么事啊?”
“师傅,我找你是想和你谈谈牛马市场那一块开发建设的事情。”胡铭晨申请肃然,一本正经的谈到。
“哈哈哈,你小子,你一个小娃娃和我谈开发建设?我没听错吧?我看你还是赶紧好好上学吧。”听了胡铭晨的话,宋乔山大笑道。
宋乔山晓得胡铭晨聪明、有毅力、有本事。可是他的本事还不至于到能够谈论一大片土地开发建设的事情啊。
这个事情,在他们乡党委班子会议上讨论,都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胡铭晨一个小娃娃,又能有什么妙招。
“师傅,你没有听错,我也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要和你商讨一下,你不是一直想开发那片地方,为杜格乡的经济社会发展增加一个引擎吗?”任凭宋乔山怎么笑,胡铭晨都还是那一副俨然模样。
见胡铭晨不似作伪和玩笑,宋乔山收起了轻视之心,敛去笑容:“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胡铭晨点了点头:“确实听说了,上次你们开会讨论,最终搞得不欢而散,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在没多大负面影响的情况下完成那片开发。”
“你不要想那些,有些人说的话不听也罢,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片地方我会想办法的,我既然当了副乡长,那就有责任为杜格乡的发展做点事情。”既然胡铭晨说他已经晓得了那次会议的内容,宋乔山就给他安慰道,他不希望会议的内容影响到无辜的胡铭晨以及他的家人。
这关键就在于胡铭晨一家的的确确没有和他宋乔山有任何的勾当,他宋乔山也没有做出任何违反组织纪律性的事情。
“就因为你是想做点事情,所以我来帮你啊。”胡铭晨诚恳道。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那片土地的开发关键就是钱,你能拿的出几十上百万出来吗?呵呵,小晨,你有这份心,师傅心领了,也感到高兴。不过,这的确不是你也不是你家可以帮得到的。你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忧其他,我做事但求问心无愧,流言蜚语我压根不在乎。”宋乔山担心胡铭晨会做出有损他家利益的事情,这才如此安抚道。
身在官场,宋乔山就不可能做到根本不在乎流言蜚语,只是,他的在乎,不需要胡铭晨掺和而已。他自己会有所选择和权衡,不希望负担转嫁到胡铭晨一家身上。
“师傅,你的好心,我也心领。当务之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都应该是尽快将你的设想给实现。你就算怀疑我的能力,也可以听听我的办法,万一觉得可行呢?条条大路通罗马,也许这条路走不通,换条路就畅通无阻了也未可知啊。你们在部队上,对付一伙敌人,应该不会只有一个方案的嘛。”胡铭晨对宋乔山进行说服道。
“那是自然,部队上,对于每一个任务,应当要有至少三个预案。战场瞬息万变,怎么可能会靠着一个方案走到黑呢,行动步骤都要根据情况的瞬息万变来随时做适应性调整的嘛。好吧,你说,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我洗耳恭听。”宋乔山很骄傲自己在部队上的那段宝贵时光。
“我的设想是这样的,我想,你们之前一直想的是由政府来主导完成牛马市场那一片区域的改造,可是现在看来,那条路显然有点点走不太通。那为何不换一个模式呢?我觉得,政府可以将那一片区域委托给民间资本来完成的。现在国家提倡公有制经济和民营经济两条腿走路,公有制经济是根本,民营经济是很好的补充。反正乡镇府也拿不出钱来做那件事情,既然如此,何必做招商引资的动作,万一有民营企业愿意投资呢,那岂不是就省事了吗?”看了不少课外书和报章杂志的胡铭晨,已经能够开始运用国家的方针政策来做工作了。
胡铭晨说了之后,宋乔山立刻陷入了沉思。他因为是从部队转到地方,如何进行经济发展和建设,的确是他的一个薄弱环节。当然,这也与当地的思想开放程度有关系。
别说宋乔山没想过引入民间资本来为政府服务,就是乡里面的其他领导干部,也没有这样的思维。要不然,杜格乡也不会还是今天这副贫穷落后的样子。
受到几十年计划经济的影响,很多基层干部的思维相对还是比较固化僵硬,改革开放的春风以及经济发展的浪潮,似乎还没有深刻的波及到大山深处的杜格乡。
“找民营企业来做,民营企业肯做吗?外面的那些老板,没有一个不是以赚钱为目的的,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跑到杜格乡这乡下地方来为政府服务?我实在是不太理解。”半响之后,宋乔山结束思考,抬起头来道。
“呵呵,师傅,瞧你说的,搞得像是以赚钱为目的是多么错误的事情一样。你告诉我,哪一个国有企业不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只要是正常的企业,那都是一样的。现在报纸上说不少国营企业都在申请破产,为什么?就是没赚到钱嘛,要是生意好,赚到钱,干嘛破产改制啊?公益慈善和企业经营是两回事,难道搞牛马市场那一片开发,就要往里贴钱?就要让企业亏本?这样的话,那当然是没有人愿意做的。”胡铭晨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要给引进来的企业赚钱?”宋乔山问道。
“那是自然,一定要赚钱才行,天底下,不赚钱的事,是找不到人干的。”胡铭晨理所当然的点头应道。
“那他们来开发又要怎么赚钱呢?修这么短的一条路,难道还要收费不成?收费的话谁愿意走啊,再说也没那种事嘛。不收钱他们又哪里来的钱赚?类似这种事,在我看来,其他人......”宋乔山没有说其他人怎么样,不过他用摇头来表达他的意思和看法。
“问题就在这里,我连投资的企业要怎么收回成本也想不明白,我完全想不到他们从哪里得到利益。”宋乔山不明所以的疑惑道。
“呵呵,师傅,如果只是打通修一条路,那是不可能会有成本回收的,更别说利润了。”胡铭晨笑道。
“那你说要怎么做,别绕弯子,直接点。”宋乔山瞪了胡铭晨一眼,对他的卖关子不满道。
“师傅,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你们乡里面将牛马市场那一大块地全部征收过来,再把那一大块地的权益转让给某家公司,而那家公司负责修建一条街道从乡镇府这边链接到通往房尔镇的马路上。这样的话,那家公司就可以开发街道两边的土地,比如修建成门面商铺,再或者出让给人修建成招待所等等。而征收土地的钱,也由这家公司来支出,乡里面只是负责落实而已。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政府不用出一分钱,而牛马市场那边得到了合理的利用和开发。那家公司的本钱乃至于利益,就从街道两边的土地开发中来。他们修建的门面商铺可以卖,可以租,甚至一部分土地也可以转让给愿意按照规划投资的人。我想,只要在有钱赚的情况下,应该会有商人乐意的。当然了,所有的相关手续乡里面要配合着办理,这些事情,乡镇府出面总比企业自己出面要来得快来得简单,你想想,这样是否可行?”胡铭晨终于将这几天的思考所得全盘托出。
宋乔山听得很认真,等胡铭晨讲完,他陷入了比刚才更大的沉思。
该出的点子胡铭晨已经和盘托出了,那剩下的,就是宋乔山要去权衡选择的了。
其实胡铭晨所说的,就是后来所有城市都在做的土地开发概念和模式。有所区别的是,那些政府在土地转让的过程中,往往能够获得一大笔利润充实财政。
这也可以理解成为何房价会越来越高的源头之一,因为政府出让的土地价格,也是越来越高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土地开发公司花高价买了地,那变成商品之后,也只能高价卖出。
在杜格乡政府严重缺乏资金的情况下,胡铭晨觉得,这是目前最便宜,最有效的开发模式。
另一个好处就是这片区域可以有一个整体的规划,而不是像政府自己修了一条路之后,老百姓就在路的旁边想怎么修就怎么修,搞得杂乱无章。
既然都是要做,那还不如一次性做好,包括路边的人行道以及绿化的树木最好都能一次性到位,免得后面再来修修补补,搞得烦不胜烦。
“你说的这种方式倒是可以试一下,我觉得有一定的可行性,不过,对于会不会有公司愿意来杜格乡做这样的投资,我还是没有底。实在是我们杜格乡太偏僻,太落后穷困。人家可能会觉得,就算那些土地给开发了,能不能卖得出去能不能租的出去,或者能不能有一个好的价格,是存疑和不确定的。”宋乔山有所保留的赞同道。
“师傅,你放心吧,你说的这些,咱们这边的确是贫穷落后,可是并不代表就赚不到钱,反正总要试一试的嘛,就算不成,也没亏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