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庶女能够进家门,这其实已经是十分荣幸的事情了,更何况还能挂在嫡母的名下。
然而此时江语棠却还提出有要求,难免就让人觉得有些坐地起价的意思。
所以此言一出,定南侯就先是微微皱起了眉心。
而一边的定南侯夫人却对此生出了几分兴致,因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这身份说来是庶女,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过只是个无名无份的私生女罢了。父亲愿意认我,又承蒙夫人不嫌弃,我尊夫人一声嫡母,本来就是应该。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将建立在我母亲存在过的痕迹之下。”
定南侯夫人也不生气,就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可从来没有人否定过你母亲的存在。”
“可也没人承认过她曾经生下定南侯的女儿,不是吗?”
江语棠的语气十分冷淡,就好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冤屈。
可这也确实是别人的母亲,然而她占了这具身体,势必就要将原主与母亲所缺少的尽量弥补,也算是让九泉之下的人们安心。
“她不过只是一个乡野村妇,背着骂名活了十几年,几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便撒手人寰。如
今除了我,大约谁也不记得她的存在也无人知道,那所谓偷奸生下来的野种,其实是她所敬仰之人的孩子。”
此言一出,定南侯的脸色就已经有些难看了,毕竟那段过往证明了自己的不忠,以及事情脱离掌控的懊恼与不甘。等对上定南侯夫人那冷飕飕的目光之后,他更是直接站起身来,一声厉喝。
“你莫要得寸进尺!如今能给你一个名分,已然是对你有利,如果还蹬鼻子上脸非要那等虚名,我绝不答应。”
将军发怒,自然是气势压人,然而江语棠却不见任何恐惧,转过来的目光之中也十分冰冷。
“这世间哪怕任何人都有资格对于我的要求指手画脚,父亲也绝对不在此例。你可以说她有过失,可她承担了自己的那一份责任,可是多年你又做了什么?施舍那一星半点的温情与钱财,你以为那就是所谓的补偿了吗?我要的就是我娘,名正言顺的葬在陵墓之中,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一块荒地便埋着枯骨,连个署名都要遮遮掩掩!”
江语棠的每句话皆是掷地有声,即使是坐着,那外放的气势也是分毫不减,这足可见她的坚定。
定南侯一时之间竟然也
被这样的气势唬住,略微有些怀疑自己。
打破这一层僵局的,却是本来最为无辜的定南侯夫人。
“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即便江语棠知道,定南侯夫人是个讲理之人,可是此时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定南侯却依然不答应。
“本就是我做的错事,为何要委屈了你?!”
“你也知道是你错了?”定南侯夫人挑起眉梢,“那要不你我和离?”
定南侯一下子便慌了神,都这么大年纪的中年男人了,硬是抓住了自家夫人的袖子,场面堪称有些辣眼睛,“和离是绝对不可能的,便是我死了也不行!”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定南侯夫人直接下了决定,起身理了理自己坐皱的衣裳,间隙之间瞥了江语棠一眼。
“毕竟你这下半辈子还得为我做牛做马,也算是弥补了,可是对于她,你却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原身的母亲。
只这么一句,定南侯便沉默下来。江语棠也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或许是这具身体里面残存的一些意念,又或许是单纯为一个可怜的女子觉得难过,总之不论如何,原
身的母亲终于有一个正经的身份,那便是定南侯的外室。
“你母亲毕竟葬在南边,如今我们想要安排也是麻烦,等回去之后,我会亲自让人选一块风水宝地,替她迁坟,为她入家中的宗谱,以受宗祠供养。对外,我们也会宣称你是家中姨娘所生的孩子,如今养在我的名下,也算是堂堂正正的嫡女了。”
定南侯夫人如是说道。
嫡女不嫡女的,江语棠不知道原身是否在意,总之对于她一个现代人来说,嫡庶之分其实并没有那么紧要,所以这个身份于她而言,也没有多少惊喜。
可是她却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必然会承受更多的非议。定南侯夫人是不忍原生的母亲一生清白被毁,遭受了那么多年的骂名,也更是为自己的夫君忍让退步。
她本该为此感谢,所以也朝着她深深一拜。
“夫人之恩,我定当铭记于心,择日来报。”
定南侯夫人倒也不推辞,“倘若朝上有人对南疆指手画脚的,让你家王爷多替我们说上两句也就罢了,倒也无需你特意报答。”
江语棠自然是满口答应,毕竟定南侯夫妇忠心不二,而南面的兵权也绝大部分控制在皇室手中,秦
恪作为定南侯的女婿,于公于私,为其说话都是站得住脚的。
然而正想要送这夫妻二人离开之时,定南侯夫人却突然定住了脚步,朝她望了一眼。
“如今我已是你的嫡母,想必提点你两句,也不算是多嘴。锦王虽然是个擅长弄权、手段高明之人,可他对于上头的那几个位置向来无望,本不需要仰仗任何一方的势力,所以所谓的交易,反倒是我们、包括你更占便宜一些。可他仍然愿意冒着被忌惮的风险,也要建立这层亲缘关系,真正是在为谁着想,你自己心中一定要有个数,莫要如同以前那样不懂事,四处给人惹乱子。”
定南侯夫人言尽于此,随后就拉着老大不爽快的定南侯直接离开。江语棠稍稍送了一段,心中也是五味陈杂,等到站定的时候,才不由想起定南侯夫人的话。
秦恪早就与她说过,他对皇室没什么好感,也确定自己无法名正言顺的登上那个位置,所以从来都没有真权夺位的心思,定南侯的势力对于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锦上添花,反而是对于江语棠来说,这是一个肃清麻烦的办法。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把锦王妃的位置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