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昭烈帝沉默半晌，闭上眼，没有当场回答这个问题。
白绫和谢锦昱面面相觑。
她看着紧闭的沁梅宫，只觉得比刚来的时候更加让人窒息，她仿佛看到重重锁链，将梅妃牢牢的困在里面。
一个正常人多年避世尚且会疯，何况梅妃本来就有病。
白绫看着眉头紧皱的昭烈帝，突然觉得有些头秃，梅妃口中一直喊着孩子，这样有心病的人，该用心药来医，把她这个傻子叫过来有什么用？
谢锦言快走两步，追问道：“父皇，梅妃娘娘疯了这些年，好容易有个能治好她的机会，父皇怎么能放弃呢？”
白绫听着谢锦言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你不是说她这个玄女是假的吗？”昭烈帝沉声回答，脚步并不停歇。
白绫连忙挤出一个夸张的笑脸。
她刚做完这个动作，就见谢锦言果然朝她看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明显一噎，道：“她是真是假，儿臣不能确定。”
白绫内心呵呵，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真的，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假的。
薛定谔的九天玄女。
“父皇，不如就拿这件事来试她一番，要是
她确实治好了梅妃，儿臣愿意承认她是仙女下凡。若是治不好，请父皇治她欺君之罪！”
白绫：草，救命。
她真想现在就扒着谢锦言耳朵旁边大声喊，难道是她自己说自己是九天玄女的吗？
——哦，确实是她自己说的。
但她只是个傻子啊，谢锦昱还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呢怎么没人治他欺君？
明明是别人非要把这个名头安在她身上，现在倒要怪她！
“她怎么能算欺君？”幸亏昭烈帝还是有点道理的。
“纵然她不是有意，但如今她的玄女之名已经传遍京城，若是她不是玄女，自然该给百姓一个交代。我朝祖制，妖女惑众就该杀之，否则不足以平民心！”谢锦言振振有词，还不让意味深长的看白绫一眼。
暴躁白绫：你看你妈呢。
谢锦言一怔，白绫明明没有说话，为什么他却觉得好像被她骂了？
“哪那么夸张。”昭烈帝摆摆手，“来人，送景王和景王妃回去。”
白绫有点得意，庆幸昭烈帝不是个糊涂昏君，才让她可以全身而退。
她高兴了一晚上，又给婢女们挑了些颜色鲜艳的料子，准备继续当个无忧无虑的傻子王妃
。
谁知道第二天下午，宫里就又传来旨意让她再去见梅妃。
原来这回不仅是谢锦言，还有谢锦川也召集了几个大臣，在朝堂上将她是玄女的事情吵了一早上，吵到最后，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蛊惑百姓别有用心的妖女。
传旨的钱公公颇为担忧的朝赵管家道：“要是这回救不了梅妃，景王妃恐怕要被当成惑众的妖女，烧死在朱雀大街上了……”
人类就喜欢这样，造神然后毁神。
“白尚书没说什么吗？”赵管家大惊，有点着急，他记得白绫上次回府的时候，白善对她挺好的，难道忍心看着她被烧死？
钱公公挑眉：“说了，怎么没说？朝堂上就属白大人说的最多了！”
白善当时听着大家的讨论，整理好衣冠，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往前大跨步：“景王妃虽然是我的女儿，但为了陛下和百姓，老臣愿意让她来受这个考验！”
“若她真是仙人下凡，也是大楚的福气，若她不是，此等妖女，就算是我的女儿，也该烧之而后快！”
白绫背负妖女之名死去，就不会有人再质疑他苛待嫡女，他的十年俸禄也就不用再罚。
钱公公回忆完了
，啧啧两声：“景王妃这回，凶多吉少了……”
说来也奇怪，先前大家夸白绫的时候，他一脸鄙视的想：这傻子能治好梅妃？
现在大家骂白绫是妖女，他又一脸悲痛的想：景王妃真是可怜。
“你别担心，我和你一起去。”谢锦昱拉着白绫的手腕。
白绫再一次为自己的小命发愁，就没注意谢锦昱拉着她，只悲叹的想，她要是能治好白化病，诺贝尔医学奖的团队大佬都得排队磕头给她发奖。
可她也没悲叹多久，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情，焦虑也是没有用的。
又不是现在就刀架脖子上，她还能再活好几天呢。
这回再来沁梅宫的时候，钱公公把她送到了门口，等周嬷嬷打开门，将她和谢锦昱从门缝塞了进去。
“麻烦嬷嬷照顾着点，景王殿下绝不能有什么闪失。”钱公公特意叮嘱一句。
要不是太史令说了，他们二人缺一不可，昭烈帝也不会让谢锦昱到一个危险的疯子面前。
沁梅宫不大，里面密密麻麻种着梅花和海棠，幽香扑鼻。
白绫知道用密密麻麻这个词来形容梅花不太合适，容易让人犯密集恐惧症，但
这些梅花相互之间就是没什么距离，跟海棠树纠缠在一起。
连条狗挤进去都费劲。
等再往前，白绫无比渗人的发现，这些梅花都是枯树，全都已经死了。
活着的只有海棠。
救命，白绫要受不了了。
谁设计的园子，这要是她，可他妈得把工钱全扣了。
等走到正殿门口，白绫知道那个会疯会抓人会扒人衣服的梅妃在里面，已经一点都不害怕了。
她不怕梅妃再过来扒她领子了，她有秘诀：她今天的扣子系了死结。
“殿下就在外面等吧，您进去恐怕太危险。”周嬷嬷谨记钱公公的话，压根就没让谢锦昱进殿。
谢锦昱拉着白绫：“我和我的王妃，一刻也不能分割。”
白绫面无表情：好哦，真感动。
周嬷嬷顿了顿，也没再说什么，进殿道：“娘娘，他们二人都到了。”
白绫远远看着梅妃，她现在还好，没有发疯。
梅妃今天梳了简单的妆容，浑身雪白的皮肤和头发在她柔弱的身上显得意外相配，像是童话里的精灵公主。
分明也是三四十岁的年级，看起来却跟白绫差不多大。
“你过来。”梅妃看着白绫，忽然浅浅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