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岸上,碧波荡漾,数条船装好货物开始往开封驶去。秦青坐在床板上欣赏两岸的风景,大好河山,春风料峭,吹得他有些发困。
“大人,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们体验一把垂钓之乐何如?”狄息一言把昏昏欲睡的秦青叫醒。
岳阳楼那晚,他们相谈甚欢,狄息决意抛弃家族产业,与秦青回京从政一同造福天下百姓。
秦青虽有些起床气,但也不恼,礼贤下士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他召来船夫,要来两套钓鱼工具,与狄息开始垂钓舟河上。
“狄贤弟,你认为钓客应该保持着一颗怎样的心?”
“既可以是慈悲的,也可以是残忍的。”
秦青略带狐疑道:“这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吗?怎么可以放在一块呢?”
狄息解释说:“我们钓到鱼用来填饱肚子,对大自然来说是对人类慈悲的馈赠。而对于鱼来说,是无比残忍的。”
狄青思辰片刻说:“矛盾始终是客观存在的,就比方你刚说的残忍我却觉得鲜美无比!”
狄息引经据典道:“以前姜太公在渭水用直钩钓鱼,所求并非鲜美的鱼获,而是贤明的君王。他最后得偿所愿钓到了文王,助其推翻前朝建立周朝。”
秦青略有所思,“直钩钓鱼在我等钓客看来就是蠢笨的,钓鱼所求不过些微鱼获。没想到姜老爷子直接打破这一惯性思维,钓来了周文王,这无疑是睿智的。”
狄息又回到起初的问题,“我认为钓客的心是无喜无悲、无善无恶、无欲无求的。”
“贤弟刚不是说既慈悲又残忍吗?怎么现在成‘六无’主义了!”秦青有些不解地问道。
“人赤条条地出生,父亲赋予他骨骼,母亲给予他血肉。可以说这个人拥有了躯体,却不清楚这个人有没有灵魂。灵魂是无形的,躯体是有形的,我们只能观察到客官存在的躯体,却不能实际看到灵魂的存在。那我们就能断定灵魂不存在吗?”
狄息发出这声灵魂质问后,继续说道:“所谓‘无’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没有,而是事物处于生灭之间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是污浊的,也是圣洁的;是腐朽的,也是新奇的;是生机盎然的,也是死气沉沉的……”
秦青闻言哈哈一笑,“我观先生颇有一番开宗立教之才,可以做执竿者,钓尽天下执迷不悟之辈。”
狄息谦逊地推脱道:“大人不要取笑我了,不过是些腐儒的狂悖之言罢了,上不得大雅之堂。我们且看这一河春水,能钓得几许鱼获?”
船上打下手的仆人,见两位闲人在那侃了半天钓客之道,却一条鱼还没钓上来,顿觉无语。仆人们不知道的是,两位大人要垂钓的一池水,并非眼前这条滚滚东去的河水。
鱼竿的律动打破了片刻的沉寂,秦青急忙收竿捞鱼,他钓到的是一条7斤重的鲫鱼。鲫鱼不停地摇摆着鱼尾,银色的鱼鳞在阳光下熠熠着金色的光辉。
“狄贤弟,今晚有鲫鱼汤喝了!”秦青有些得意,收起鲫鱼,装上饵料继续垂钓。
狄息尽管手心都冒汗了,他还是一动不动,怕惊到鱼就没回秦青的话。倏忽,他的鱼竿剧烈摆动,看了勾住一条不小的鱼。
狄息本是个文弱书生,自然少不得要跟这大鱼来一场拉锯战。在将大鱼溜得精疲力竭后,他缓缓地收竿。一条8斤的鲤鱼出现在众人眼前,鱼上岸后挣扎得很无力,许是知道了逃脱不了被做成美食的命运。
“秦大哥,我钓的鱼比你钓的足足重了1斤,今晚有红烧鲤鱼吃了。”狄息好似个赢了赌局的赌徒。
“贤弟,做事讲求先机,我先钓到,那就先煮我的鲫鱼汤。”秦青不服气道。
“谁先煮无所谓,反正吃饭是先吃菜后喝汤!”狄息好似和他较上劲。
“我偏偏是那种先喝汤后吃菜的人!”秦青嘱咐下人先去煮鲫鱼汤,再去煮红烧鲤鱼。
下人们也一脸懵逼,两个大老爷们也不知道在吵些什么。殊不知他们争论的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道菜、一道鱼,而是将来他们各自选择的路。
赵府内,赵薛海等人收拾好细软,安排好一众事宜后,带上赵磊一家一同启程前往东京。
启程回京的众人中,家丁锦绣赫然在列,他因办事历练,说话好听,为赵薛海赏识,一同带往京师。
归京的队伍不下520人,其中有500人是秦青借给赵薛海的兵士。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赵薛海成为他们第二个愿意无条件服从命令的人。
途经赵薛海老家时,本来安宁的城镇化从闹起了匪患。赵薛海老家附近十几户人家不幸被杀,曝尸街头,无人收尸。
赵薛海从老家地窖找到了整本的《鲁班秘术》,他便指挥着返京队伍速速前进。要知道赵薛海是一个连偷马贼都愿意好生安葬的人。
锦绣对他不安葬这十几户人家感到十分不解,对偷自己的马的人尚且存在恻隐之心,为何对街坊四邻毫无怜悯之意?
或许这份不解,在往后漫长的时光中,会有一个看似合理的解答。
自从离开赵薛海老家后,他仿佛变了个人,天天笑容满面,待人宽容大度。丝毫不像当初那个悲天悯地,一脸愁苦的青年人。
赵磊对这一变化倒感觉不出啥,毕竟赵薛海一直对他挺好的,只是平时很少笑这一点倒是真的。
赵磊单独对赵薛海说:"海哥,最近有什么开心事?怎么成天笑脸盈盈?"
“就是觉得如释重负,生活突然有了奔头!也没啥事,能去首都生活不是令人既兴奋又感激吗?”赵薛海委婉地言说。
“哈哈哈,我在东京生活那么久,也没觉着多有趣。许是我之前忙于工作,忽视了生活?”赵磊确实觉得前半生虚度。
赵薛海说:“东京好不好玩,去过才知道。但人呢,总是对未知充满着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