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阮漪真的再也没有早早出现在尚书堂过,班杰明每日都和五阿哥还有福家兄弟同进出,四人关系日渐稳固。
宫里的人惯是会审时度势的,班杰明在宫里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起来,再无人敢欺负他。
阮漪倒是遵守承诺,每日都在尚书堂门口等着接班杰明下课,可日子久了,宫里不免要传出些风言风语,说和颐公主品行不端,整日和西洋画师在一起,不知道鬼混些什么,伤风败俗!
阮漪本来对此毫不在意,但奈何班杰明听了这些,死活都不肯再让她接他下课,还执意要与她保持距离,害的阮漪每次找他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
班杰明的画技日益精湛,画什么都栩栩如生,但宫里除了花花草草就是高高的宫墙,宫女太监们也总是默守陈规,很是无趣,阮漪觉得能给班杰明画的东西太少,于是经常偷偷带班杰明出宫。
他的样貌实在惹眼,虽然常有洋人来中国做生意,但毕竟只在少数。每次出去都要被指指点点,他不是没想过要将自己的金发藏起来,将自己的脸蒙起来,可是阮漪不许,她总夸他长得好看,还说这么耀眼的金色,这么好看的脸折起来未免太可惜了,就应该露出来给大家看看,美好的事物要一起分享。所以最后他也没能遮起来。
偌大的紫禁城里,除了师傅,阮漪是唯一一个夸他好看的人。
她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偷偷带他出宫,带他逛街,给他买很多小玩意儿变着花样哄他;会在他受欺负的时候站出来给他撑腰,帮他出气;会担心他孤单所以让他和五阿哥还有福家兄弟成为了朋友;会在他想家的时候变戏法似的变出来自他家乡的东西……
他想,她是他的太阳,紫禁城里唯一的属于他的太阳……
文化差异让他天生就是个热情开朗、积极向上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和曾经的阮漪一样,和宫里的人打成一片,尤其是常寿太医,因为阮漪喜欢舞刀弄枪,总是把自己搞的一身伤……
每次受伤她总是会红着眼睛哄他替她吹一吹,偏偏每次他都拒绝不了,随着年龄增长,这件事成为了他甜蜜的负担。
转眼他已经进宫三年,阮漪也偷偷陪了他三年。
他的汉语越发熟练,阮漪的西洋话也说得越来越好(其实本来就会)。
本以为他们能一直这么互相陪伴着长大,可是忽然有一天晚上,他的小太阳如往常一样偷偷跑来找他,却是来和他道别的。
“班班,我要走了。”阮漪喝着班杰明给她泡的红茶,懒洋洋的开口。
班杰明在一旁画画,闻言停下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你待得确实是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
阮漪放下杯子,看着窗外:“月色真美。”
“嗯,很美。”班杰明会回应阮漪的每一句话,只是不知道这句是在说月色,还是在说人。
“班班,老佛爷要去五台山祈福,我和晴儿会一同前去,明日便要启程了。”
阮漪有些心虚,不敢看班杰明,她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开口,结果就拖到了现在。
可是班杰明一直没有出声,阮漪忍不住回头看,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一转头就被抱进了怀里。
阮漪的脸贴着班杰明的肚子,那里是结实的腹肌。
这本不合规矩,三年来班杰明都未做出任何逾越之举,可现在他就是想这么做。
阮漪没有反抗,就这么任他抱着,甚至还伸手抱住了班杰明的腰晃了晃,“怎么啦,舍不得我啊?”
“嗯”,班杰明的声音有些哽咽,听得阮漪一阵心疼。
“只是去祈福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要去多久?”
“嗯……三年?五年?我也不清楚。班班,你会想我的对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阮漪推开班杰明,语气很是不满,“班班,你每天都要想我,绝对不能忘了我。更不许被别的小妖精勾走了,不然我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要回来弄死你!”
“我发誓,我会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想你,绝对不会忘了你,更不会被别人勾走,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班杰明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坚定,阮漪这才满意的放过他。
“这还差不多,我先走了,明天你就不要来送我了,不想让你看我离开,乖乖等我回来。”阮漪说完便直接跳窗离开,只留下那杯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茶。
阮漪不知道的是,她走后,班杰明一夜未眠,他坐在阮漪的位置上,拿着画本一笔一画的勾勒着什么。
如果她在就会发现,画本上画的是她刚刚的样子,随意地倚在窗边,微微抬头看着月亮,月光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轻纱,像极了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仙女,美极了。
而这幅画也将是班杰明未来几年的精神寄托。
阮漪走了,班杰明没有去送她。
小魔女走后,宫里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些曾经被阮漪整治“欺负”过的人以及屈服于魔头淫威之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了;而五阿哥这几人则有些失落,阮漪走了,他们的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班杰明并没有因为阮漪的离开而消沉,因为阮漪刚离开七日,他就收到了她的信,信上说,才刚离开不久,她就开始想他了。
班杰明又何尝不是呢?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收到一封信,每封信都以一句“今日有没有想我?”开始,“记得每天都要想我”结束。
信的内容也都是一些日常琐事,比如五台山的斋饭很难吃,比如愉妃娘娘又黏着晴儿唠叨……诸如此类。
当然,也有时会说些惹人生气的,比如看到了一个好看的小和尚,比如早晨起来房间门口放了一束花……
有了这些信,就好像阮漪还在他身边一样,分别的日子也算没那么难熬了,他又可以撑过一段时间,等下一封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