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终于把人给联系上。
“你怎么样了?”林玥汐着急地先问。
“抱歉,过去的路上身体突然不太舒服,回来眯着了,忘记和你先说一声了。”
电话那头传来异于往常的嗓音,如今多了几分慵懒的无力沙哑感。
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她撑着一把在夜雨狂风中摇摇欲坠,快要被掀翻的杏色小伞。
紧握在伞柄上的纤指,一根根在冷雨的拍打下冻得通红。
冰冷的鼻尖冻得麻痹。
黑色笔挺的身影,像伫立在海港大桥下的桥墩,任汹涌的海浪拍打着般坚挺不移。
身上本就被打湿尚未干透的黑色西裤裤腿,像断珠地下坠着晶莹的水滴,洗落一身的落寞。
忍住要发酸的鼻头,咽了一下口水润润嗓子,再强装笃定地答:“没关系,那你别忙太晚,早点休息。”
“嗯。”对方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冷。
瞬间想要说的话,又全然憋在了肚子里。
盯在25层灯火通亮的楼层上的孤寂视线,缓缓随着飘摇的雨丝飘落。
微微一抿唇,只挤出了两个字:“晚安。”
“晚安。”对方复刻一般随后回了句。
林玥汐挂断电话,泛红的眼尾,却不争气地蓄起一层朦胧的薄雾。
握紧手中唯一的依靠,撑着小伞迎着夜风冷雨,拖步走去。
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刚刚也没来得及问,他要不要去看医生,听声音确实是很难受的样子。
可她现在浑身湿透的独自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发胀的眼眶,寒夜中唯一的一股温热夺眶而出……
明明她都不是如此脆弱矫情的人,这一刻却觉得自己,好想要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温暖怀抱。
灌满雨水的鞋子,像冰窟一样刺骨,每一步都痛到麻木…
汹涌而出的热流,一股股的划过脸颊,又转瞬冰凉。
好不容易紧拽着小伞走到路边,截到一辆计程车。
收起雨伞甩干水,手脚僵硬地弯腰上了车,哆嗦地对中年司机报出地址:“新湾公寓,谢谢。”
司机师傅回眸,被吓一跳,急忙说:“哎哟……这位小姐,你是在这边上班的吗?怎么加班那么晚才走?今晚的雨可冷了。”
“还穿那么薄的工装,要冻坏咯。”说着,师傅给她调高了些空调温度。
环抱着微微颤抖的双臂,感受着这唯一的温暖,悄悄别过脸,擦了擦脸颊。
吸了吸鼻子,极力维持着正常状态的声音,再微笑着说:“不是,只是有事刚好路过。”
“那得多急的事哟,你一个女孩子,还半夜跑到这么远过来,又冷又下雨,连送你一下的人都没有…”
原压抑住的情绪,却因热心师傅的一番话,又溃不成军。
微肿的眼眶,又再势意涌动。
师傅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换个话题:“这空调的温度够吗?还需不需要再调高一些?”
林玥汐挤出一丝笑容:“可以了的。谢谢您师傅。”
“唉,别客气,别客气。”
她抿着冷到发白的唇笑笑,将视线转移到雨雾朦胧的车窗外。
开车技术很平稳的司机师傅,怕自己再次说错话,便也没再搭话,一路安静地开着车。
林玥汐脑海中又回想着,刚刚中年司机说过的话。
明明他说好要过来找自己,最后却杳无音讯。
一无所知的她,当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意外,还是怎么样了……
是啊,她是有多担心,多急,最终别无他法,才连忙打车跑过来碰碰运气,说不定他平安的回家了。
当看到那一层专属的楼层亮着灯,揪着的心,才放下一点。
接通电话,确定他无大碍的同时,既庆幸,自己心里又感到委屈。
为什么他回来了,也不能顺便告知她一声也好。
那自己也不用三更半夜,心惊胆战的到处盲目寻人。
或许…那天晚上他没找到自己,也是同样的着急吧……
越想,思绪越是乱成一团麻线,怎么也解不开。
银都公寓的另一头。
身上裹着一层薄毯就匆匆忙忙跑下来的洛贝贝,下到一楼四处张望。
刚刚明明看到的那名黑色西服女子的身影,和玥汐的一模一样,见她独自站在那,看了许久也没动。
担心是不是真的是她在等人,洛贝贝雨伞都来不及拿,就跑下了楼。
下来之后,却又不见踪影。
正郁闷要不要打电话过去确认一下。
“都和你说了,这大半夜的,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淋雨呢?”身后拿着伞追着她下来的秦绍轩,没好气的说。
不死心地又往外探头仔细瞧了个遍,确定是没有人之后,洛贝贝只好跟着秦绍轩往回走。
“那个身影,真的和玥汐姐好像…“
“走吧,别疑神疑鬼的了,赶紧回去睡觉。”他一脸担心的小心搀扶着她往前走。
洛贝贝睨他一眼,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
B栋这边。
沈亦君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洗了多久的冷水澡。
等他出来恢复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
手机屏幕亮起,好不容易收起的情绪,又烦乱不堪。
接通电话,听到那熟悉又想念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想此刻立即就跑过去找她。
可那一双亲密自然的背影,让他又拾回了一丝理智。
或许,这才是她一直犹豫不决的真正原因……
越想,呼吸越发的困难。
疲惫到沙哑的嗓音,也冷到没多少温度。
既然她都打电话过来了,为什么不和他提一下今晚有见过对方呢?
是想要隐瞒什么吗?
深幽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找不到出口。
挂断了电话。
返回手机主界面,才发现这一个小时内,她竟然给自己打了一百来个电话。
心里顿时像被锋利的刀子割了一道痕,又痛又麻。
攥紧手机,灰色长裤下的长腿,骤然站起迈开几步。
却又停下……
伸手揉了揉锁紧的眉头,叹了口气,又无力地坐下。
现在过去……又能怎样?
是要质问她,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吗?
不理智的谈话,只会适得其反。
闭眼冷静过后,重新拿出手头没完成的方案,认真的处理起来。
出租车内,一双空洞的眼眸,盯着车窗外模糊的视野,就这样安静地回到了她的公寓里。
脱下全湿的鞋子,扯掉随意扎在脑后勺的半湿长发,跌坐到沙发上,酸软无力的身子,仿若被掏走了灵魂。
不知呆坐也多久。
才想起明天不能这副样子回去见人,缓缓拖步去冰箱拿出冰块,隔着毛巾敷在红肿的眼袋上。
摊在沙发背上,闭目揉敷着眼睛。
兀自笑出了声,被她自己给气笑了。
觉得这样的自己。
真傻。
黑了屏的手机,被她打到了没电。
换来的确是一句,忘记告诉她,他已经回去了。
只是单纯的忘记了而已……
那在他心里,她或许真的没有那么重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