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些日子百思不得解,为何张国公要不断送人进宫。就算他们张氏女生下一个皇子也不会动摇国本。如果当年沐王谋反的事有张国公的手笔,那如今他做的这些小动作定是要再次对皇帝和太子不利。
三年一次的科考落下了帷幕,皇帝正看着科举中举的名单,世家贵族和寒门子弟三七开。寒门子弟见识过民间疾苦,文章多是以实用的民生之道。贵族世家子弟见识过广阔的山川湖海,文章多是以雄大的治国之论,扩张之论为主。
散了朝后一众文官聚在一起,梁尚书说:“想不到此次科举的头筹状元和榜眼竞都是寒门出身,这让我们世家贵族的脸往哪儿搁啊!”
“是啊,我看了那文章不过是一些平头百姓小伎俩罢了。怎么比得上谭大人和宋大人家得公子!”
“是啊,这样的人中了状元,以后若是平步青云与你我平起平坐,那可真是丢尽祖宗脸面。”
“还得是世家贵族的子弟,小门小户如何堪当大任。”
这些世家文官说这些话的时候,新科状元季洪和新科榜眼韩毅从他们身边走过。看见当事人他们也并没有收敛,反倒是十分大声的说:“这官场多少世家贵族子弟盘根错节,以后有人要是想服众怕是不那么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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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科考前三甲均未有婚配,皇帝特地命皇后办了一场诗会,皇帝想给季洪和韩毅二人寻一个好岳家,这样以后在朝中办起事来也会顺手的多。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可这些世家贵族都纷纷抱团,状元榜眼无人问津,反倒是已经定了亲的探花谭思宇受到了不少世家小姐的青睐。
在这样的氛围下,季洪和韩毅二人也自知与这些世家小姐无缘,便一门心思扑在了斗诗上。今天是十五月圆日,皇帝这一轮出的题目是月,只写出一句便可。季洪先亮出: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韩毅紧随其后写下: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布置秋思落谁家。
皇帝看了连声叫好,一个忧国一个思乡。李昭也一时技痒,写下了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皇帝对季洪韩毅二人说:“昭儿写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你们二人也别一心扑在斗诗上。朕今日办这个诗会,一方面是为你们三人庆祝取得前三之喜。另一方面是要为你们二人择一位好夫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二人可有看中的姑娘啊?”
皇帝这话一出,张国公等一众文官就坐不住了。张国公率先开口:“陛下,在座的都是世家小姐。我们世家子弟的婚嫁是两姓联姻之好,不仅关乎到个人更关乎到两个家族。季洪韩毅二人虽然是新科状元榜眼,可是根基浅薄不堪托付啊。”
张国公的话说完就遭到了一些世家的附和。皇帝有些不满的开口说:“张国公的几个女儿不是都已嫁人了吗,既与张家无关,张国公就不要多操心了。”
这时一个坐在张国公后面的官说:“陛下,我们为人父母的,都希望女儿嫁一个人品贵重,家世清白的人家。张国公所言不虚啊,季状元家中是商户,韩榜眼家中是三代贫农。此二人出身低贱,怎可配我世家小姐。”
宴会场上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皇帝也被那个人怼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李昭作为一个拥有众生平等的21世纪人的灵魂当然对他们说的话不认同。于是问皇帝:“父皇,昭儿有些不解?”
“昭儿有何不解之处啊?”皇帝见场面尴尬,正好顺着李昭的台阶下。
“昭儿想问季状元和韩探花,你们二人为何而读书?”
季状元说:“回公主话,为我的赤子之心,为报效大明而读书。”
韩毅说:“为解决土地分化,解决田赋而读书。”
“如此你们二人可归为一句,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父皇您是大明所有子民的君主,天下万民不论高低贵贱都是您的子民。既然都是您的子民,还有什么贵贱之分呢?士农工商,任何一个行业的存在都是为了大明万民的生存,有了农户种地,你我今日才有吃食;有了商户贩卖才有今日你我身上穿的绫罗绸缎,用的胭脂水粉;有了工匠才有今日你我住的房子乘的车;有了士大夫的管理才有今日井井有条的一切。这些都是息息相关缺一不可的,在座的世家贵族可有一人不吃饭?不穿衣?不住房?张国公这样的世家贵族提倡人分三六九等。若是真要分,那士大夫绝对是最低的一等,父皇选任官员都是为了大明百姓能安居乐业,那么所有的官员都是了服务百姓而存在的。农工商都是百姓,自然是比士要高出一等。
昭儿认为众生生来平等,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的人为了生存选择所谓的贱业,这并不能全怪他们。只要是靠自己的双手谋生不偷不抢,不作奸犯科,那就不下贱。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族,所以,看到的世界不同,个人的见识不同。职业属性不同导致了社会地位不同。可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就否定他的能力。更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嘲笑他。延绵百年的世家门阀是几辈先祖的努力,往上倒十辈大家都是赤脚种地的贱民。世家家族能人辈出是因为有一套完整的教育后生子弟的系统,这才是世家绵延百年的关键。所谓的穷苦书生,没有优越的生存条件,没有声名远播的大儒老师,没有看山见海的见识,还能考中。这更说明他们自身能力的优秀。自视高人一等,若处在一样的环境,一样的地位,一定更不如人。
况且,一个家族的兴起都是由皇帝的提拔才有后面的世家。昔年夏师傅问我为何而读书,我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如今,门阀世家一味地提倡人分贵贱,不过就是想更好的便利自己奴役百姓罢了。说商户低贱,可是谁家手里没有几个铺面?说贫农下贱,谁家手里又没有庄子田地?若是朝廷在全国各州府县开办免费的学堂,供所有适龄的儿童读书,让所有父母不用担心没有老师教,没有钱请师傅,那以后科举的人才一定都是所谓的贱民。”
李昭此话说完,季洪韩毅二人已是眼含热泪。季洪说:“昭公主此见识此气量不愧是我大明嫡公主!” 韩毅说:“我替天下贫农谢昭公主!”
皇帝本来就想培养一些属于自己的心腹,如今借着李昭这番话正好表明自己的态度。“治国之道,在于民为重,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乃一国之君尚且崇信此道,尔等为朕办事为民为百姓的父母官却忘了初心,当真是叫朕失望。今日在场的世家贵族,没有一家配的上你二人。传朕圣旨,将尚阳公主赐婚于季洪,衡阳公主赐婚于韩毅,礼部择吉日完婚。”
诗会刚结束,李暄就拉着李昭说:“昭儿,你今日这贵贱论怕是要得罪一大堆世家了。”李昭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是怕世家,她是怕她这个储君哥哥,刚刚只顾着替季洪韩毅二人抱不平,完全忘了风头太盛又盖过了这个太子哥哥。只能一脸傲娇的说:“得罪便得罪吧,我怕什么。反正现在的皇帝是我亲爹,以后的皇帝是我亲哥,有你们在谁能把我怎么样啊。”
李暄听了李昭的话,脸上总算了有了丝笑意。李昭又说:“哥哥,得民心者得天下。父皇刚才说了那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不要太惧怕世家贵族的势力,真正为百姓谋福祉才是正道,万民的呼声比他们可重要得多。”
李暄立马听懂了李昭的话,近些日子李暄总是想着如何得到各个世家的支持,如今扭转过来思绪才明白父皇这几日为何总找他的不满。这些世家以后都是他的臣下,当然不可太过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为百姓做实事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