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岚跟游娇很有眼力见地将迷迷糊糊的师弟绑架走了。
黑老鬼是最不会哄小孩的,毕竟这可是当年因为被朗月哭烦了就两句气话下去答应了收朗月为徒的人呐……
他愁眉苦脸地蹲在了朗月身边,望望天又望望脚底的草,后来不知这老小子怎么想的,竟从储物袋里摸了一把苦丁茶出来,也没烧水泡茶,就这么拿起了一根直接放进嘴里干嚼。
半晌这个不靠谱的师父才蹦出一句:“我请你吃麻辣烫?”
朗月不知被他触到了哪根神经,瞬间哭得更凶了。
黑老鬼愣了一瞬,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抬手一遍又一遍地给朗月擦眼泪。
后来耐心终于是耗尽了,拎着朗月的后衣领,连人带灯一起提着,团吧团吧塞进了朗月卧室地被子里。
哭声变得沉闷,黑老鬼坐在朗月床边又塞了一根苦丁茶进嘴里。
黑老鬼在床边坐了好久,坐到朗月哭声弱了,他才犹豫地抬起了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拍打着朗月的背。
朗月将脑袋拱了出来,“师父你是在哄睡吗?”
黑老鬼瞄了眼徒弟哭红的眼,“快睡吧。”
“只有小孩才需要哄睡。”
黑老鬼翻了个白眼,“小孩,快睡吧。”
“师父,我的灯快死了,你能救吗?”
三息后,黑老鬼缓缓开口,“它本来就是死的。”
“哦。”朗月抱着灯,窝在被子里。
黑老鬼看了她半晌,叹气,“她是靠煞气养的吧?给我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朗月交出了五月生,疲惫地睡去。
黑老鬼抱着灯出了朗月的房门,发现了门外角落里蹲着的小徒弟。
“师父……”小徒弟看了看黑老鬼手中的灯,“师姐哭是因为她的灯坏了吗?”
黑老鬼沉默了良久,难得乐意同自己的徒弟聊上两句:“你觉得呢?”
小孩撇了撇嘴,“师父你说过,师姐很聪明的。”
“对,我说过。”
小孩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碎石子,“所以我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黑老鬼哑然,“谁告诉你你有师兄的?”
五月生力量透支陷入了沉睡,黑老鬼因为懒得剪烛芯,所以他洞府中的照明用的是夜明珠。
这时他才发现,用夜明珠当照明兴许不太好。
没了火光,夜明珠的冷光打在小孩的身上,他抬头望着自己的师父,毫无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麻木得像一具尸体,“师父。”、
他说:“是师姐告诉我的,师姐还说,现在虽然在打仗,但是不算严重。
“等到有一日她带回来的那个灯忽然失踪,等到我在崎城见到我师兄,那事情才严重。
“前半句已经应验了,那后半句呢?”
黑老鬼轻声道:“我不知道。”
小孩低下了头,看着脚底那粒被他碾碎的石子,“师父,师姐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结局?”
黑老鬼不语。
小孩慌忙抬手,擦掉了下巴处正往下掉的泪,“是不是结局不太好?”
“不是。”
“那师姐为什么哭呢?”
黑老鬼开始骗小孩,“可以喜极而泣啊!”
“我会死吗?”小孩问。
“你不会。”
“你骗我!”小孩控诉,“你连卦都没有算!你随口说的!”
黑老鬼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下次再也不收你这样的徒弟了,脑瓜子灵光好教,但做人,还是蠢一点的好。”
“为什么?”小孩抬头。
黑老鬼满是无奈地笑了笑……
——
北城区,土楼。
仇三一脸嫌弃地指挥祁预帮她打水,天地感召,让他们下跪,可没细心到给他们每个人挑一块干净的地。
她刚巧那一跪,手不巧戳进了一具腐尸的肚子里。
祁预一桶水提过来,抬起捅底就打算直接往仇三手上浇。
“诶诶诶!等等!”仇三制止他,“谁他妈叫你打凉水过来了?”
祁预微愣,“不是你让我帮你打水?!”
仇三翻了个白眼,“见着我这一手尸油了吗?就你这从井里打来的水,你来回跑到天亮,都不一定能让我洗干净我手上的油!”
祁预挠头,“那该怎么办呐?”
“我不要凉水洗手,说明我要什么?”
祁预苦思,然后皱眉,满脸犹豫地问:“毛巾?”
仇三默了,一爪子污秽就直接往祁预衣服上蹭!
“卧槽!我今天早上才洗的衣服!”祁预炸毛。
“那就再洗呗。”仇三悠然道。
“不要以为你是前辈就可以如此过分!”祁预指着仇三,激动道,“你知不知道厨房的那两个人有多难搞?!搞不定他们就拿不到热水,没有热水血迹跟油垢……”
他自己讲着讲着终于反应过来了,默默地收回了指着仇三的手,丢下一句“先用凉水随便冲冲”,就转身进了狱卒食堂。
一刻钟后,仇三把手伸进木桶里泡着,瞥了眼在一旁站着装鹌鹑的祁预道:“不知道祁家怎么想的,挑来挑去,留下了你这么一个蠢的。”
被骂了,祁预却笑了,“娘亲确实不止一次说过,我自小不慧。”
他抬眼望向那被土楼框住的小小的天空,“我曾经自卑过,为何我想东西不如常人那般顺畅,后来……”
祁预咧出一个大大的笑,“所有人都说我这样是最好的,未来能当祁氏的族长!”
仇三嗤之以鼻,“就你这样还当族长。”
祁预在她身旁蹲下,小声道:“告诉你个秘密……”
今夜无星,但那夜他的眼里似有万千星河,“我体内的祁氏的道意比刚刚死掉的祁家所有人都要高!”
他欣赏着仇三被震惊得说不出来话的表情。
祁预撑着膝盖起身,藏进夜色里,他轻声道:“所有人都以为掌握占卜之术的应是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之人。”
其实不然。
他语气中带着笑,“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能算尽所有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算计得过天道呢?”
“所以啊……”祁预道,“看不懂是最好的。”
看不明白因果,于是便不会被局限于因果。
“太聪明了真的不好。”祁预的声音轻飘飘的,“因为……”
——
“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黑老鬼对着小徒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