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家二老沉默了。
朗月从思绪中抽离,瞄了一眼易伯山的背影。
这是铃不响跟易伯山给她科普氏族的时候没有讲过的事情。
但是他这么一提,朗月大概能猜到一点东西。
就像有些厉害的机器一般都不开,因为开起来太烧钱一样。
灵器要开也各有各的问题。
比如祁氏的占星池,开一次就会带走祁氏上千人命……
游老苦笑,讽了易伯山一句:“庶子可不该知道这些事情。”
这大概就是有阶级嫡庶的地方特有的弊病,叫做“用‘内部知识’分远近亲疏”。
易伯山神色不改,“族谱上现在可没有小生的名。”
探虚镜不太烧钱,它只是有次数限制——百年之内,三次。
游家二老不语。
站在易伯山身后的朗月却缓缓抬手抓住了易伯山的衣袖,最不该开口的小辈在此时开了口:“如果超过三次会怎样?”
“空间会裂。”却是那位老妪回答了朗月的问题。
朗月低头,扯了扯易伯山的衣袖。
易伯山看了朗月良久,带着朗月向二老拜别。
二人回到北城区易伯山的小院里。
朗月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师父你知道探虚镜是哪一年次数刷新的么?”
易伯山稍微算了算,“元丰元年左右吧?”
“没错了。”朗月叹气,“我知道第三次探虚镜开启的缘由。”
发光汤圆微愣:[你知道的不是两次?]
第一次是开神火秘境?第二次是李描撞见的从天而降的段冰?(*)
不……
不是的。
朗月眼神闪烁。
神火秘境开启那日……
——镜框上的浮雕纹样一点点地抽取着中央的空间之力,一种古朴而宏大的气息铺面而来。
——万法宗灵舟上,祁预护着他代管的四个弟子,不由得感叹:“游家探虚镜,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震撼……”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震撼】?
那就是……看过!
而且极有可能不止一次!
祁预不过灵海四层,骨龄满打满算也未奔三……
“在你的印象里。”朗月道,“神火秘境的开启应该百年来第二次开探虚镜吧?”
易伯山点头。
朗月心道一声“果然”。
信息差真的是个要命的鬼东西。
朗月只觉得头痛,“万法宗,段冰……”
她捂住了脑袋。
所有人都想反了。
祁家的两句话:“五十年内,外敌入侵”、“我们会度过此次劫难”。
预言向来是准确却又模糊的语言。
它的准确来自于“回顾”,当你经历这些“预言”之时,你会看当时那句话,所有的一切都会一一应验;而它的模糊在于——它是“语言”。
方块字是个很妙的东西,它是世界语言树中少有的“表意文字”。
诗歌之所以精彩是因为留白,也就是其“表意”的不准确性所带来的美感。
“所以不是‘五十年内,大劫将至’,而是‘五十年内,外敌入侵’。”朗月哭笑不得。
在大部分元界修士的眼里:因为“我们会度过此次劫难”,所以“此劫甚小,我元界牛逼”。
那叫什么?
人生处处都是坎,跨过了这道坎还有那道坎,但是只要跨的过去的都不叫“坎”。
过分乐观,颠倒了因果,忘记了“五十年内,外敌入侵”在前。
江湖骗子说“血光之灾”叫做“必有流血或杀身之祸”。
有人一听,哇,慌里慌张问“大师何解?”。
然后大师靠着一张嘴凭空赚两万。
但其实要是不解吧……
第二天,手欠挤痘痘,“噗叽”——出血了。
看,你的血光之灾。
大师何解?——清火片两粒或者告诉你今晚早睡别吃宵夜……
讲究的就是一个,我吓吓你,让你预防预防。
“五十年内,外敌入侵”。
就……
五十年内,“外敌”伸脚你反手关门,算不算入侵?
你就说,它脚都伸进来了,入没入嘛?
非请自入算不算“侵”嘛?
算。
讲究的就是一个,我吓吓你,让你预防预防。
虽然本来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因为被预言吓到了,于是严防死守,连门都不开,让“外敌”连伸脚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是更好?!
可元界修士蔫坏,要“大师的解”还不给大师钱,那就不能怪大师耍心眼。
大师说:“事不大,平常心。”
他倒好,平时陌生人敲门还从猫眼看一眼问两句,现在陌生人敲门直接开……
有杀身之祸好多人估计也是骂他活该……
朗月泄气,“所以呀……”
本来只是腋下破了个小口子,结果死小孩非要同学用他的衣服玩拔河,于是“刺啦”一声,现在这件衣服没了一只袖子。
所有人都想反了。
不是劫不大。
而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因为众人的态度及众人的忽视而变成了“劫”。
朗月看着沉沉的夜幕,“探虚镜的失窃跟段千峰有关……”
“若‘外敌’指的诸天万界。”易伯山道,“就必须利用超额开启打碎空间,再用大量的灵石稳定空间通道。”
朗月讲出了今夜最残忍的那一句:“灵石是灵力,人死了也会散发灵力,将万法宗整个丢进去,应该也够了吧。”
易伯山算得很快,“够了。”
“所以……我们都盘出这一切了。”
今天九月十二日,距离八月四日的《万法陷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正道联盟竟然还没有查清楚万法宗的事情。”朗月惊叹。
“他们有他们的打算吧。”
祂问:[你看,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无力感。
一个庞大而冗余的组织,处理事物的速度比蜗牛还要慢。
朗月谢过易伯山,答应下次请他喝酒。
临走前,朗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扒在门边问他,“你这皇亲国戚的身份,是怎么被逐出家门的?”
易小少爷少有地露出了带着些恶趣味的笑容,“听说易家已经在向崎谷转移的路上了。”
——
九月十四日,左右不了战局索性开摆的朗月正请易伯山在南城区喝酒。
忽,一漂亮少年面红耳赤地指着易伯山怒喝:“一百三!你出来我们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