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记得,那天黑老鬼看了柳松岚好久才吐出一句:“制魁夺天地造化,挖坟有违人伦,常年与阴煞为伍……”
师弟杀鱼的手忽然顿住,“师父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小子昨天在水里泡感冒了,今日一说话,就冒鼻涕泡,生生将凝重的氛围搅了个粉碎。
黑老鬼盯了自己的不孝徒弟好久,自暴自弃两手一背,“就是学我这个要绝后。”
“娇娇是我妻,我无后。”
“哦……”黑老鬼讷讷地点头。
又忽地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一个正道,做什么拜我这个邪修?!”
柳松岚跪在地上忽然笑了,“我喜欢娇娇,此生非娇娇不娶。
“他们说,沾尘缘是犯忌,迟早堕成邪修。(*)
“我喜欢娇娇好多年了,若是按他们的算,我早就是邪修了。”
黑老鬼无语:“当我们这回收垃圾呢?!”
柳松岚以为他被黑老鬼拒了,就要走。
谁知黑老鬼反手翻出一个瓷杯斟满酒往柳松岚身前一丢,“敬酒!你这个徒弟我收了!”
——
九月十一日,妖兽再度试图与人修谈判。
他们要求人修赔偿他们三千万灵石,同时将妖兽已经打下的城池作为它们新的栖息地。
正道联盟几度打听妖兽发起兽潮的缘由,而妖兽高层三缄其口。
人修察觉到此事有异,并未直接答应妖兽的要求。
——
听到这一条消息时,朗月正在教游娇烤鱼……
发光汤圆:[明明外面正在世界大战,而你却一点都不紧张。]
朗月把鱼递给游娇,“你吃一口,是不是没扎到鱼胆,鱼就不苦了?”
游娇接过鱼,“我是尸魁,没有味觉。”
“你傻啊!你没有味觉,你相公有啊!”
但是尸魁可以有心跳,于是尸魁脸红了。
师弟啃了一口鱼,“诶呀……好纯情捏!”
然后就被朗月削了。
师弟委屈,“打脑袋会变笨的。”
山绿溪清,虫鸣鸟叫。
朗月支着脑袋道:[可能是因为崎城在大后方吧?]
祂看着系统空间显示出来的数据,“嘴角”抽了抽:[当着我的面,说谎呢?!]
朗月:[住我脑子里,还问我什么想法,你不是找抽?!]
师弟瞄着朗月,“外头打仗,师姐一点都不慌,还有心思教人家姑娘烤鱼,我们师门的师兄师姐心态都这么好的么?”
这是明里感叹朗月心态好,暗里打探师门消息,就想套朗月的话,看看他上头是不是只剩朗月这一个师姐了!
果然……黑老鬼的徒弟大多都是人精……
朗月抬手揉了揉师弟的头,小短发,挺扎手,“打仗啊……现在还不严重。”
“氏族都死了一批了!七大氏族,没了大半了!”师弟瞪大了眼,“这还不严重?!那什么时候才严重?!”
“嗯……等到……”朗月指着挂在黑老鬼洞府门口的五月生,“等到有一日这个灯忽然失踪,等到你在崎城见到你师兄,那事情才严重。”
——
九月十二日,人修同妖兽僵持不下。
朗月进城采买时遇见了王小七,这人正借酒消愁。
“咋啦?”她问。
王小七瞥了朗月一眼,给她倒了碗酒,“闷的呗。”
他一个跑商的血煞宗低阶修士,如今动乱跑不了商,只能在宗门里呆着,都快闲出病来了。
“这战况日新月异的,哪闷了?”朗月饮下一口酒。
“唉……”王小七叹气,“小粉……”
在朗月略带杀气的眼神中,他紧急撤回了一个“红”字……
王小七两唇微抖,“您是不知道啊……最近血煞宗高层抽风,我们这群本应该在外跑的低阶弟子竟全部被交到了那个搞御兽的修士手中!”
朗月点了点头,这倒也不是什么机密,王小七到底还算是心里有数,知道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
“你晓得不?”王小七一拍桌子,“我王小七虽不算什么大老爷,但走商多年,也是穿金戴银后头总跟着五个八个的侍从。”
他端起了酒,一口将半碗酒清了个空,袖子一抹嘴角,酒气上头,脸色微红,大着舌头就跟朗月抱怨,“可现在却被派去在帮那些一阶二阶的妖兽修脚!
“还要帮它们铲屎!
“你晓得吧?那二阶的火狮站起来得有三米高!我他妈每次站它后头给它修脚都怕它看老子不顺眼当场拉泡屎给我人埋咯!”
朗月沉默了两秒,捉住路过的小二,自己出资给王小七加了碟酱牛肉。
王小七酒品还凑合,喝大了就趴桌上“呜呜”地哭,“我容易么我?”
朗月拍拍这倒霉孩子,“不容易不容易。”
“啪!”——王小七挥开了朗月的手。
“呜呜呜……都怪那个御兽的,说什么‘发生兽潮都是因为妖兽受了刺激集体暴动,可兽潮爆发的那天,宗里的妖兽只是不安了一夜却没有暴动’。都是他……呜呜呜……要不是他非要找出兽潮爆发的原因,老子应该在去跟耀庆百姓接洽的路上,而不是在笼子里给随时可能冲着我拉屎的妖兽修脚……呜呜呜……”
朗月收回了手,转身就走。
勉强懂了点人情世故的发光汤圆有些疑惑:[不该送这醉鬼回去?]
朗月:[他没醉。]
一盏茶后。
王小七抬头擦干了眼泪,眼中清明,打包走了朗月给他加的酱牛肉。
崎城,血煞宗驻地。
屋中人停笔,“消息递出去了吗?”
王小七弯腰拱手,“回军师,已交递至小粉红手中。”
——
北城区。
“叩叩……”
易伯山打开了被敲响的房门。
朗月踩着夕阳的余晖抬头,她说:“师父,好像所有人都猜反了。”
他是她的阵法师父,只有需要探讨问题的时候,她才会喊他师父。
易伯山放朗月进门。
两个蒲团被随意地丢在院子里,师徒对坐。
朗月向来猜得很快,但朗月也知道自己的问题。
她思考问题的切入点可能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在这种要计算各方得失的局面里,如果没有人给她一个锚定的方向,她得出来的结果可能会跟最终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需要易伯山陪她整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