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随意地挥了挥手:“这不重要。”
祁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怎么不重要?!”
那粥他也吃了,如今修为被封,要是下的是毒药,他要是扛不住该怎么办?!
等等……
为什么要下药?!
这女魔头刚刚是不是还要那花魁把粥吃光来着?!
那这花魁……
等等,花魁?
百花楼的前花魁?!
祁预瞪着眼睛冲着朗月暴言:“你有病吧?!”
“咳……唔……”扶风猛然听这话,堂堂灵海修士差点被一杯茶水呛到。
“那可是百花楼的前花魁!”祁预转身就要回去救人,然后“嘭”地一下撞在了扶风设在门口的禁制上,他气呼呼地转头看向朗月,“离宗三天了,第一天逛窑子、第二天买了一堆东西然后吃吃喝喝地玩了一天,这都第三天了!”
“你说你跟白含笑关系好?照往常来说,三日早已能将一切查得水落石出!修士哪个查案的像你这样拖拖拉拉的?!早一日查清,早一日让冤死亡魂得以安息不好吗?”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案件相关的消息!而你!”祁预指着朗月,“竟然对人下毒?!”
朗月看向扶风,“这小子好像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至少春兰跟案件可能有关系他还是发现了。”
扶风擦了擦嘴角的茶渍,“这事一般人都能发现吧?”
发光汤圆:[二班的人应该也有不少?]
祁预急得又要开口。
朗月却忽然转头问道:“谁说我下的是毒了?”
祁预一愣,刚想指扶风……
——扶风指朗月,“她往粥里下了药。”
哦。
是“药”。
祁预嘀咕:“邪修说‘下药’不一般都是毒药么?”
“也有可能是媚药。”扶风挑眉道。
祁预惊恐地抱住自己,“我吃了吗?我没有吃吧?我没像话本子里那样觉得热啊!”
朗月不想理会他的发疯,“往常查案三天就能水落石出?”
她转头问扶风:“今天第几天了?”
“按悬赏算第五天,按案发算第六天。”
“我……我……”祁预努力狡辩,“我这不是案件特殊嘛……而且……而且我着急嘛……不能再让凶手逍遥法外了……多凶残……多危险呐……”
“着急啊?”朗月抬眸看他,“想加快破案速度,有个现在就能实现的方法。”
“什么方法?”祁预问。
朗月歪在桌子上支着脑袋,“你直接去自杀,然后拖我后腿的事就‘咵’地一下没有了,我自己查,贼快!”
祁预闭嘴了。
朗月冷笑。
祁预眼巴巴地望向扶风。
扶风盯着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的朗月。
朗月翻了个白眼,回了他的问题:“迷药。”
祁预:“媚药?”
扶风扶额,“不是,是喝了就会睡着的药。”
也不知道祁预想哪去了,纠结道:“这……这样不好吧?”
扶风也懒得解释了,直接将话题硬掰回案件本身,“你就不好奇,她为何说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祁预没听懂,“啊?”
“也就是说,朗月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争花魁的戏……”
祁预呆住。
扶风问:“你可知道这桃花镇共有两间客栈?”
“我知道毕竟我们来得时候是先去的另外一家,然后她说那家冷冷清清的……”祁预讲到一半忽然喉咙发涩。
另一家客栈也有空房,但是朗月当时执意要换!
她一开始,就是冲着花魁来的……
“那我再问你。”扶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进桃花镇后,你看到了多少女子?”
有春兰……然后……
然后?
祁预瞳孔散大,口唇微张。
没有了。
没有了!
扶风补充道:“来查案的修士里没有一个女修,而且我们去里正的家中问了他二十九次,没有一人见过里正的夫人,他的家中甚至看不见一个婢女。”
——【近日有大量修士在天枢城附近惨遭杀害,死者均为女性……】
“都……”祁预的声音有一丝变调,“死……了……?”
——铁匠咬断了面条,狠狠地咽了口,“嘿呀……两钉子下去顺便加固一下,免得下次再被人一脚踹开。我又不收钱,这桃花镇不让出,菜农不敢进来,我婆娘隔壁镇省亲去了……”
祁预努力地转动着他太久没有用过的脑袋,“不,不对,是都躲出去了或是藏了起来……”
他余光瞄到了朗月那一头的金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女装,“所以,我们是诱饵……你才会带着我到处乱逛。”
“嗤……那一开始就摆在明面上的春兰是干什么的?”朗月问。
祁预抓乱了一头青丝都没能想明白。
这是朗月的计划,扶风不懂,只能等着朗月来答。
而这人根本没理他俩,正支着脑袋想些别的。
朗月为了装富贵,戴着一头的金钗,这玩意着实是压脑袋,顶着还要坐直那是真的受罪。
朗月虽是修士,但不是吃这份苦的料子,这金钗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卸下来,支着脑袋坐着也依旧难受得紧。
她扶着脑袋起身,搬了床褥子到软塌上,给自己堆了个靠背又垫了两软枕,将脑袋往上头一放……
终于舒服了。
直到这时,朗月才有闲情道:“邪修不立危墙之下,我有病我自己去当诱饵,是什么给了你我们两不够富贵的错觉?!”
祁预皱眉,“不当诱饵,那为什么不是你女扮男装而是要我穿女装?”
朗月:“为了给观众发点福利。”
祁预:“什么玩意?!”
朗月摆手,“不重要。”
祁预瞪大了眼,怎么又不重要了?!
女装只有零次跟无数次。
所以女装只有在祁预被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的那一瞬能对他造成心灵上的冲击。
至于剩下的身份带来的一系列负面问题,依照剑修的直男思维,他只会想“我只要脱掉衣服就能摆脱这一切”,他很难从中理解什么。
朗月指挥扶风打开他从里正那里搞来的验尸报告,“目前已经确认失踪的一百三十四人中,九十七具尸体已经被找到,而所有的死者,都有生前被强暴过的痕迹。”
元界是有留影石这个东西的,但因为留影石的材质坚硬,仅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对其进行刻录,于是扶风拿出的,是合欢宗大能在六月十九日发现尸体时的一段现场影像。
只经历过话本子跟《春宫图》的祁预,对交合之事无疑是带着一份天真而美好的想象的。
那血腥的、令人作呕的满地碎尸,跟明显的一定发生过的、带着痛苦与屈辱的淫/靡之事在同一个场景中扭曲着融合,祁预心底里的不舒服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内敛的教育,让大部分的人对于死亡与性都避之不提,恐惧与羞耻在脑中拉扯。
要了解案情就要看,而下一瞬祁预依旧会不由自主地龇着牙将视线从影像上挪开。
直到……
在某一次他努力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回时意外落在了影像的一个角落,碎裂的头颅挤出了眼珠,他同那灰白的、毫无神采的、带着血丝的眼睛隔着时空进行了一次对视!
心脏猛地收缩,在那一瞬间祁预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心脏的泵动声击打在耳膜上,视线失焦,呼吸困难……
他杀过很多人。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死去的同类而产生恐惧的情绪。
她们死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祁预再也没有从那影像上移开过视线。
影像中仅记录了五十一具尸体发现时的模样。
那曾是五十一个鲜活的生命。
影像播放结束,朗月讲出了残酷的世界真相,“艳丽的服饰,高调的行程,其实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强暴犯跟猥亵者除特殊情况外,不会挑选太有记忆点的女子作为目标。
艳丽或夸张的服饰、妆容意味着强势的性格或乖戾的脾气,她们不会在遭受侵害时或遭受侵害后忍气吞声。
而且那样的女子太容易被路人记住。
高调的行程让她们大部分时间都会被他人关注。
“就比如。”朗月说,“我刚刚定下了午膳,你觉得如果我们午膳之时没有出现,掌柜跟店小二会不会冲去县衙跟粱鹤他们打报告?”
一但失踪,报案极快,且案发时间、地点极容易锁定。
芸芸众生,大家都喜欢温柔的人,好人喜欢,坏人也喜欢。
总有平凡的人想给这个世界所有的温柔跟美好,却没有人教过她们温柔的、善良的人最容易受伤害。
祁预只觉得脑子很乱,“不是先出事的是百花楼吗?”
她们不也明媚张扬?行事高调?
扶风笑了,“里正说过,楼里的姑娘失踪,一般都是跟情郎私奔或是自己逃了,老鸨为了遮丑一般不会选择报案,基本只有姑娘的熟客去玩时可能会多问一句。”
“所以花魁是因为高调所以才从这次恶劣事件中脱身了?”祁预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扶风扯出一张纸摆在面上,“不,她在事件发生之前就被人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