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预?”朗月又喊了一句。
地牢深处那人蜷缩着好似死了一般,只是他颤抖时无意间牵动了锁链造成了些许差点淹没在雨打屋檐声中的细响泄露了他醒着,还有……
他的恐惧。
元界正道修士,无论男女皆喜长发,毕竟那样更像仙气飘飘的仙人。
而一但处境困难,那一头长发便成了累赘。
譬如此时……
朗月抖燃手中的火折子,点燃地牢口的火把。
祁预赤着上身,血水将他的头发浸湿,还有些发丝随着鞭痕嵌入肉里。
三指宽的玄铁镣铐锁住了他的四肢,看他指节的扭曲程度应该是已经被人掰断了。
元界修士在关押犯人上有个习惯,他们懒得给犯人送饭,也不想犯人有逃脱的能力,于是他们用有特殊阵法的锁链扣住犯人的四肢,将犯人的修为压倒筑基初期。
该说不说,筑基期修士真的很方便,不用管他们吃喝拉撒,最重要的是筑基期体内的灵力含量低,他们很难用灵力去修复自己,所以用起刑来很带劲。
会不会动用私刑那完全是看狱卒的自觉性。
祁预现在的样子很惨,但是朗月很满意。
吃过苦头,才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才会听话。
不过是半个多月时间,雏鹰就被熬成了兔子……
这才到哪啊?
朗月恶趣味地用玉瓶敲了敲铁质的栏杆——这是狱卒不耐烦时常干的事情。
“噹——噹——”
朗月惊扰了“兔子”。
“兔子”自幽深处抬起通红的眼睛,满眼戒备与警惕。
他认出了朗月,没有求救,也没有靠近。
朗月抬手,“嘭”地一下将玉瓶砸碎在祁预身前,药丸从碎玉中跃出,落到地上,滚满了泥灰跟渗进来的雨水。
“有人让我来救你。”朗月在牢外负手而立,“恭喜你,从这一刻起,你便是丧家之犬了。”
祁预看着地上被弄脏的丹药皱起了眉头,朗月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发出了一声嗤笑。
阶下囚还敢嫌饭里无油?!
好险祁预只是不太愿意动脑子,不是没脑子。
于是他俯下身,伸出手,掌心向上企图用掌侧夹起地上的丹药。
而脱力还负重的手怎么可能夹得起那颗圆形的丹药?
“啪……”
它落地,又滚了一层泥。
祁预抬眸看了朗月一眼,这次眼里没有恐惧了,他只是在观察,然后他好像明白了朗月想看什么。
于是他趴伏在地,低下头,叼住了那枚丹药,抑制住自己想往丹药上丢一个清洁术的冲动,松开齿关,将丹药连着泥,一同咽了下去。
“过来吧。”朗月冲着他招手。
祁预稍稍迟疑,然后站起来,挺直腰背走到了栏杆前。
他猜到了朗月是邪修,即使朗月是救他命的人,他依旧想保持着属于正道修士的风骨。
朗月对着脑子里的天道说:[你看,其实正道联盟手底下的修士都挺有趣的。]
在祁预的眼里,今日过后不是朗月与他有了救命之恩,而是“祁家少爷被一个邪修救走,这是祁家赐给邪修的恩典”。
他的低头是权宜之计,他的俯身是权宜之计,他吃下满是污渍的丹药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是灵海,而朗月是筑基。
祁预没有想过他如今的处境,他只浅薄地看到了一门之隔的两人之间那不一致的实力。
一个筑基怎么可能有劫狱的能力?
就像两军对阵,敌方点燃了火药而你们没找到掩体,引线烧到了头,火药没有炸,敌方一查,竟是有个小孩在火药包上尿了一泡尿!
你会感谢小孩的救命之恩吗?
你只会庆幸或者嘲笑敌方倒霉,又或是给那个小孩造个雕像,摆在前线,提醒敌方他们曾有多愚蠢。
祁预看着朗月眼底闪过一丝情绪。
抓到邪修的卧底能给我洗清嫌疑吗?
她一定是被邪修派出来接头的,能让他祁家少爷低头,她一定在暗喜吧?
回头找机会……
朗月看着祁预笑了:“你在想回头怎么找人杀了我,或是打算亲手杀了我。”
正道联盟对自家子弟的洗脑洗得很好,至少,他们面对邪修的时候永远硬气。
即使是吃了苦头。
即使他身上的伤是他们自己人打的。
朗月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他是你喜欢的人。]
发光汤圆:[什么?]
朗月背在身后的左手虚抓着握着匕首的右手的手腕,一个个灵巧的刀花被她挡在了身后:
[祁预是那种,被打到重伤带进了邪修窝里,会曲意逢迎的同时疯狂找机会逃走的人。]
他相信,即使他在正道的庇护下受了委屈,但正道的本意依旧是光明的。
“祁师兄,我有时候很好奇,‘正道联盟’这个名字是哪来的?又或者说,修士亦是元界人,何有正邪之分?”
祁预皱眉,欲开口辩解。
朗月忽然出手,一指点在了他手腕的锁铐上。
怎么说呢?
这个用来封印修士修为的玩意,恰好脱胎于崎城北区的封印阵。
崎城封印阵——元界阵法最大的免费素材库。
朗月看这阵法就像在看大师画的水墨画。
大师画工厉害,怕是没个五十年功底模仿不出。
但是没有关系,朗月学过封印阵,有基础知识——至少知道水墨画的原理跟原料。
她不需要会仿造,她只需要会毁掉。
如何毁掉一副水墨画呢?
答:要么把纸撕了,要么把墨水泼上去!
灵力汇聚!一个诡异而繁复的符文在朗月指尖成型。
她指尖离开那个锁铐,凌空画符,再点向祁预的另一只手腕。
只一息。
“嘭!”
“啊——!”
锁铐崩炸开来,祁预双腕血肉模糊,他痛苦的哭嚎响彻地牢。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解开你的脚铐。”朗月道,“你现在这个筑基后期的修为对我来说正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邪修也不会。
朗月欣赏着自己带给他人的痛苦:[我不知道祁家是怎么算到能救祁预的是我,但是我知道为什么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