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他的屋内坐着一名娇美的少女。
她起身迎他,“少爷,今日回来得真早,要不要……”
“不要!”
少年紧紧地抱着她,拒绝了她的邀请。
她不知道少爷怎么了,但嬷嬷说了,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闭嘴就行。
于是她沉默了,像一块木头。
少年说:“你嫁给我了,你应该叫我夫君。”
她认死理:“管家说了,要叫少爷‘少爷’,要叫您弟弟‘少主’。”
“傻姑娘,你知道‘少主’的身份其实比‘少爷’高吗?”
“木头”怎么会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于是他只能自言自语:“因为父亲更喜欢弟弟,因为弟弟像他。”
他说:“但是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弟弟,因为弟弟死了他也毫不在意。”
“他有好多儿子。”他哽咽,“是用好多人的命换来的,我也是……”
“我娘……呜呜呜……那样光彩夺目的女子……就因为我父亲……”
少女脸上有一丝茫然,光彩夺目怎么会用来形容女子?
他说:“傻丫头……傻丫头!我不碰你了!你答应我!我们不生孩子好不好?”
少女茫然地感受着肩上的凉意。
不生孩子?可是我就是为了给少爷生孩子才在这里的呀?
嬷嬷说过,女子就是用来生孩子的呀……
不生孩子就没有用了……
嬷嬷说钱家不养闲人,没有用的人都会死。
可是……
嬷嬷也说了,少爷的要求都要答应。
少爷……想要我死?
“好。”少女呆愣地点了点头,“我听少爷的。”
少年自她颈间抬头,泪也没有擦,抓着少女的手直挺挺地跪在了少女身前。
他说:“我钱文英对天发誓!此生只为能护得秋娘一人周全,定好好修炼,绝不懈怠,若有半分对不起秋娘,天打雷劈!”
春里暖阳日,忽闻晴天霹雳。
次日清晨,秋娘反胃,确诊有孕。
怀胎十月,钱文英喜得麟儿,秋娘暴毙。
钱文英在乱葬岗前嚎啕大哭,两个月后续娶。
洞房花烛夜,他说:“我钱文英对天发誓!此生只为能护得娘子一人周全,定好好修炼,绝不懈怠,若有半分对不起娘子,天打雷劈!”
那夜暴雨。
云雨初歇,侍从在门外轻声问:“少主,可需要叫水?”
他怀里抱着美娇娘,对这声“少主”,很是满意。
他娶了很多个娘子,没有一个秋娘,偶时醉酒闲亭里,夜半惊醒,他只说“你说了‘好’,你答应了我的”。
世上再无秋娘。
——
那是后话。
如今嘛……
朗月从木头里探头,扯着嗓门大喊:“李描!水冷了!烘一把火!”
三百米外,李小王八应声:“得嘞,姑奶奶!”
只见这小子运起些许木属性灵力进身侧的土窑中,又抬手拍了拍佛子的小臂。
扶风认命地掐诀送风。
暖意从土窑中升起顺着楚禧之前用御土术构建出来的“地下管道”直通远处朗月所在的木桶底。
热气蒸腾,三位女修趴在桶中发出了舒服的叹谓。
没错,她们正愉快的泡澡。
准确的说其实是药浴,提议的是楚禧,干活的是全体男修……
这三个丫头,一个重伤后遗症、一个冰属性灵根自带debuff、还有一个体寒,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丢桶里泡一泡驱驱寒。
粱鹤两颊绯红望眼欲穿,盯着那木桶一阵猛看。
李描忍不住“啧”了一声:“我说粱师兄,修士大多耳目清明,你该不会以为你能看到她们,她们会看不见你吧?”
果不其然,碎寒咋咋呼呼地在桶里蹦了一下,指着粱鹤说:“笑笑姐!粱师兄没给灵石还企图偷看你。”
这小报告打得给朗月整笑了,抬手搭上了白含笑的肩。
白含笑趴在木桶边,笑着喊道:“粱师兄,我合欢宗明码标价的,不考虑考虑照顾下生意?”
粱鹤一顿支支吾吾,引得李描和楚禧两人疯狂嘲笑。
特别是李描这个狗东西。
“粱师兄,我们都知道剑修穷,咱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是不是?要不这样,三十灵石,我给你偷偷把那桶他们泡过的药浴水留下来,你要泡还是要干嘛都随你。”
这番逆天言论直引得扶风都抬头瞟了他两眼。
这混不吝的小王八那张嘴啊,在他月姐不在的时候是真的贱……
李描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扶风:“怎滴?佛子对那美人浴也有xing~趣?”
扶风学着李描的语气:“我对你能长这么大还没被打死非常有xing~趣。”
“那多无趣啊。”李描乐道,“我其他的地方可都比这有趣。”
粱鹤指着李描鼻子气道:“小小年纪能不能学点好东西?”
“诶?粱师弟此言差矣。”楚禧帮腔,“能让人舒快之事怎么不算好东西?”
粱鹤更气了,“就知道楚师兄提这药浴是没安好心!”
楚禧自在得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正常正常。”
“楚师兄逑哪个?”粱鹤警惕。
这人意有所指地回道:“求得一夜春风渡~”。
在白含笑身侧看热闹的朗月,笑意不达眼底,她好似正望着对面,只是稍微细究一下就发现,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白含笑的背上。
那奇异的文字贴在白含笑的背脊,像一道浑然天成的纹身,碎寒看见了也以为是本来就有的,没有问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世间功法千万,有些确实会在修士身上留下点痕迹。
可朗月对这玩意太过熟悉,更遑论她手搭上去时故意喂了点灵力上去,那道纹就想是活的,装死了许久但一见到朗月的灵力就开始微微闪烁,好似有了自己的呼吸。
朗月不着痕迹地将搭在白含笑肩上的手向下滑落,路过道纹的边角处。
她的骨隙传来一丝胀痛。
她第一次明确感受到了它们的意识,嘈杂却统一,它们说:
吃掉它。
让它跟我们一起。
凭什么我们被禁锢在这里,它却能拥有自由?!
吃掉它!
朗月望着深褐色的汤泉踩着水后退,左手搭在了桶外。
御风,风刀。
切皮断肉,鲜血顺着细细的伤口缓缓渗出。
碎寒似有所感,抬头忽然到处嗅了嗅。
白含笑问:“怎么了?”
好像有一股血腥味,碎寒看了眼身旁两人毫无异样的神色,有些犹豫,“可能是错觉吧?”
朗月左手握拳,将手收回压进水里。
活血驱寒的药刚猛地将伤口冲开,血气四溢……
那道藏着“水”字的奇纹,闻着味闪烁着从白含笑背上跌落,钻进水里,疯狂地吞噬着朗月释在水中的血气。
它寻着充满诱惑的味道咬上朗月的伤口,它兴奋地闪烁着。
只是不太聪明,不明白一个道理——诱饵亦是陷阱。
下一瞬,朗月敛眸,数百道诡异的寒意透体而出,直接将伤口上那道纹路扯了进去。
桶中本还蒸腾着热气的水瞬间冷却,碎寒毫无察觉,而白含笑忽然打了个寒颤,愣愣地向朗月看去。
只见朗月趴在桶边,冲远处喊道:“李描!水冷了!烘一把火!”
朗月心底有一丝烦躁:踏马的,真的行?!我这什么鬼体质?!
李描“啊”了一声,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冷这么快?”
瞥见过白含笑背后痕迹的楚禧为自家师妹开口遮掩道:“可能是入秋后天冷了吧,那不过是个我们刚刚随手砍树做出来的木桶,可没有什么保温能力。”
李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他说:“啊,对,也是。”
看着远处蒸腾的热气,李描故作猥琐的搓了搓手,“楚师兄,内个……小弟曾得了张丹方,可不可以帮我看看靠谱不靠谱啊?”
粱鹤看李描的神色,大家都是男人,那是瞬间就懂了,“怎么年纪轻轻就用这种东西。”
李描没脸没皮,“嗐,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晓得不?”
他“啧”了一声,抬手勾上了楚禧的肩,冲着粱鹤摆摆手道:“说了你也不懂,你个雏鸡。”
粱鹤气急,憋了半晌只学着之前碎寒骂了一句“烂黄瓜”。
楚禧跟李描完全不在意,勾肩搭背地去一旁小树林,一看就是打算搞点见不得人的交易。
见着距离足够远,李描只说了两个字“蛇毒”。(*)
楚禧的指尖抵在他的后心,神色悠闲,“怎么认出来的?”
李描脸上的笑缓缓敛去,“世人皆说我哥画工极佳百年罕见,究其原因是因着世人落笔皆是画皮,而我哥画骨……”
他抬头看去,“我不如我哥,但从小见得多了,多少有些眼力,楚师兄,你这张脸也是假的吧?”
楚禧挑眉:“所以呢?”
李描的手搭在储物袋上,“都是北城人,我想知道你跟我月姐是什么关系。”
楚禧看着他的手问:“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加我月姐应该可以。”
楚禧笑弯了眼睛,“不,你猜错了,加你月姐也不行。”
李描瞪大了眼睛。
只听对面那人道:“放心好了,我是她师兄。”
李描:“诶?”
“嫡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