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能是佛子?”扶风问。
朗月久违地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如果你是佛子的话,那佛门完了。”
也许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会被误认为是个天才,可一但开始聊天就会发现这样的孩子会经常说出骇人听闻的观点。
扶风回忆了一瞬寺里方丈曾说过的话,哑然。
朗月如今还有任务在身,懒得教小孩,于是抬脚踹了踹扶风的小腿,“问完了没有?问完了我就走了。”
“你不好奇,你一个邪修摆在我面前,我为何不杀你?”
已经知道了,朗月撇嘴。
朗月成长在较为常见的家庭环境,于是她给自己定的“规矩”更倾向于社会规训,而扶风成长于寺庙,佛学在朗月的感知中属于“一种哲学体系”。
哲学的思辨对人行为的影响定然远超社会规训。
她说:“无非就是什么‘天下万物命数自有定’。”
佛说因果,大多说的前世之因得今生之果。(*)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果,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因。
扶风道:“佛说:'万物皆有定数。'这天坑塌陷的时间太巧。我二人皆落入寒潭中,我遍体生霜,而你不过是湿了衣裙,连那手中的刀都未曾遗失,必是命不该绝。”
“我若不救你,定也会有他人救你。我二人既相似,那我必知女施主无意为恶,不过是服从安排,你若愿皈依,佛门时刻为施主敞开。”
朗月思考了不到两秒钟,冲着扶风伸出了手:“衣服还我。”
扶风猜不透朗月的心思,教养使然,愣神间下意识将衣服褪下交至朗月手中。
朗月将衣服略微团了团,一把扔进了火中。
“女施主这是何意?”
朗月直言不讳:“我觉得你蠢。”
正道联盟发的那张潦草到恶心人的地图中央有一个“?”,现如今想来就极有可能是探查之人发现了秘境中的土地有异。
朗月被祁预追杀算不上意外,后来那场大规模的乱战更是朗月一手造成的。
六百来天时间如今连十分之一都没过,这地底区域定是迟早要探的。
朗月的行动不过是将这一切提前了。
至于在那水中为何没被冻死?
朗月只记得自己入水时,骨头上的道纹忽然冲破了断雨的压制并开始发癫。
命数?定数?
看着火舌将那件药谷的女弟子服吞噬,朗月问:“你知我无意向恶?那我就一定有意向善?”
他说,善恶相依相生,一体两面。
朗月气笑了,从兜里拿出了一枚铜钱,“就要么是‘招财进宝’,要么是‘双龙戏珠’?”
扶风有些犹豫,他没说“对”,只说他们互为正反面。
朗月抛起那枚铜钱,它旋转着在扶风身前落下,“这位小师傅大概忘了,铜钱有厚度,它还有侧面。”
左手是万丈深渊,右手是天上人间,你相信那个走在悬崖边上的人会永远站在崖边吗?
朗月起身,掐了道诀换上了万法宗的弟子服,她问:“善与恶的定义是什么?”
她没等扶风张嘴,“佛说:‘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灵力流转,朗月眼中扶风佛光护体,宝相庄严。
她的指尖抵上扶风的胸口,“说着什么‘命数’、‘因果’怎么不说‘缘’?”
“万般巧合说我命不该绝,那你又怎知你在寒潭边遇见我不是‘缘’,你有‘缘’绝我命却放虎归山。”
朗月的眼角微弯,“我若向善你必是大功一件,若我继续为恶那便是你此次错过这‘缘’而种下的‘因’,从今日起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果!”(*)
她说:“你如今劝我皈依可不是什么佛法无量。”
“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火光印在她的眼里,好似能将人心底的阴暗照个通透,“你救了一大奸大恶之人,你怕你师傅骂你。你知道自己在算不上什么好人,你怕你身上的功德金光护不住你,你怕你结丹时众目睽睽之下雷劫之后会有业火焚体!”
朗月指尖用力,推开了这尊入定的“佛”,她斩钉截铁一字一顿:“你也是恶。”
佛光闪烁,扶风额头见汗。
朗月淡然地抽了块帕子淡然地擦了擦手,看,就这么简简单单,道心动了。
大抵还是太嫌弃这小孩了,朗月瞥了正努力纠正自己思想的扶风。
疯子只能假装正常人,疯子这辈子都不会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