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李描吓得从树上滚落下来,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只觉得天地晃得厉害,他回头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巨坑。
他挠了挠脑袋,“我睡迷糊了?”
李描抬手摸了摸额头,依旧滚烫,那蛇还是太毒,毒素又留在他身体里太久,橙衣邪修给他的药只能保命,后遗症还是需要他自己扛。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中向秘境中心涌去的灰白云朵,本在林地中隐约可见的山峰不知何时已经失踪。
要么是内圈出事了,要么是有秘宝现世。
李描晃晃悠悠地起身,抱着了他落下来的那棵树,开始往上爬。
他不打算去凑热闹。
阿哥马上就要结丹了,雷劫会很痛的,阿哥卖画赚不了多少钱,他想把宗门发下来的药留下来给阿哥……
——
神火秘境未知方位。
楚禧睁开了眼,眼前花白一片,只是好像有个黑影在他眼前晃动,脑中嗡鸣不停,他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他只觉得晕,胃里一阵翻涌,他双唇微微颤抖,一股酸水反上口腔,又从喉管滑落回去。
“咳……”楚禧轻咳。
他的喉咙传来剧烈的灼烧感,他好像闻到了味道……
血腥味……
内脏揪成一团。
他开始呼吸困难。
楚禧看不到,碎石于巨树下,他艳丽的橙衣淌满了血,一根树枝自他的右胸口穿刺而过。
他的面具不见了,黑红的血液将颅顶豁口上沾着的泥灰冲开,他的双耳往外渗着血,他的双腿在巨石的缝隙里,右手折成了诡异的弧度。
远处有一把被砸坏的黑伞,点点血迹顺伞面下落,勾出一株红梅。
有人在喊元潇……
元潇是谁?
木属性灵力在高阶灵根的召集下光速汇聚。
白含情跪在地上双手按在楚禧的胸腹,灵力疯狂地向那人身上涌去,只是掌心触到的温热跟指尖依旧疯狂渗出的血水宣告着他的徒劳。
“喂!元潇!元潇!醒醒!你别睡!”
灵力亏空的感觉令白含情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不行……再坚持一下……要不是这人为了救我,他不会沦落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邪修?邪修又怎么样?
老子也不过是个在修仙界卖屁股的废物!
但是这个邪修帮我家师妹报了仇!
这个邪修救了我的命……
楚禧的瞳孔逐渐散大,诡异的纹路在他表皮上亮起。
嗡鸣声渐去,他还是看不见。
“咳……”他太虚弱了,一块脏器碎片没能被他咳出,堵住了他的呼吸道。
好像有人在救他,他想说,别救了。
但他好像说不出话。
那应该是被锐器扎穿胸口了吧?
他呼吸困难,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时那个小小的柜子里。
阿娘告诉他别出声,阿娘把他藏进了那个小小的柜子里。
阿娘不知道,那柜子做工不好,板子跟板子只见有条缝。
他看着阿娘被捅死,那个杀了阿娘的人说:
你看,人其实是靠胸腹发声的,正常情况下胸腹中是没有空气的,这是为了保证人能正常呼吸,人得有气才能发声。
抹了脖子人都还能“嗬嗬”两下呢!但是捅穿胸口,那死的时候就会可安静了。
他最喜欢这样杀人了。
死人就应该安静。
——
后来楚禧用同样的法子杀了那人。
他给阿娘报仇了。
那如今呢?
他也要这样死么?
以前小时候总听老人家说,人死前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那叫走马灯。
问什么他在想起阿娘后脑子里只有那高高的土墙、沁满血液鞣满腐肉的泥地、铁质的粗栏杆、全是软食的饭菜跟……
那个送饭的狱卒……
“小孩害什么羞?叫你脱光就脱光,例行检查。”
“啧……就你下手狠,铁碗都能给打个窝窝出来!”
楚禧笑了。
道纹闪烁,土属性灵力开始暴动。
白含情骇然地看着那满身奇纹之人,那浮于表面的纹路打碎了皮肉往下嵌了一分。
一道道墨色的灵力从那纹路中析出,楚禧身上那温暖的橙色好似都在一瞬间被那墨色的灵力吞噬。
那本清雅而妩媚的脸扭曲着,他宛若魔神。
眼神开始聚焦。
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扎穿腹部的树枝被墨色的灵力瞬间击断!
楚禧身上的气息开始暴涨,轰然冲开筑基关卡、灵海一层、灵海二层、灵海三层、灵海四层、灵海……五层!
“轰隆——”天雷炸响。
白含情颤抖着看着那橙衣邪修的境界开始回落……
这是……顶着秘境压制强行突破?
看着那落回筑基巅峰的人,白含情上去掀了他的衣袍,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不知道这邪修付出了什么,但是这人的命,保住了。
——
另一处。
扶风呕了一口血,从水潭中爬起。
他的眉上结着寒霜,为了能从水里爬起,他早已踢掉了鞋袜,脱掉了僧袍。
精壮的身躯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扶风哈出一口白气,这个地方的寒意好像不能依靠灵力来抵御。
他的储物袋已经遗失,这样下去他多半会被冻死。
扶风绕着水边探索,看到了一角过于明显的粉衣。
他摸了摸朗月的脉象,昏迷了么……
佛子扛上了朗月,提着掉落在一旁的断雨,向一旁的断崖走去。
他把人丢在了一处天然的洞里,捡了些柴,钻木了取火,他盘坐着一遍一遍地念着心经。
这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闭眼念经的佛子没有注意到,被他扛回来的人,眼睫微微开了一条缝,又缓缓闭上。
朗月的右腿血孔处露出的骨不似正常人那样灰白,蓝灰色的纹路微微地亮起又熄灭,它在吞吃空气中的灵力……
——
寒潭另一侧。
粱鹤看着身下被摔成肉饼的一阶灵宠抿了抿嘴。
祁预从鹰尸上坐起,“粱师弟若是过意不去,回头还我一头灵宠就行。”
粱鹤抬头,眼神坚定:“祁师兄,我要跟你告别了。”
祁预疑惑。
粱鹤撺紧了手中的剑,有什么东西在林子深处召唤自己。
直觉告诉他: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