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纠结了一下扯下了一截兔子肉向段迟递过去。
段迟看着那满是调料的凡食忍不住皱了皱眉,好歹曾经是打算进入北城当卧底的人,倒是知道一些邪修的习性,两指捻着兔子肉接了过来,半晌也没往嘴里送。
见着他这又当又立的模样朗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手“咔”地拧下兔子头。
“师姐……”段迟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正准备忽悠朗月做他同伙,抬头看到的就是那粉衣服小姑娘支着门牙磕在兔头上的画面……
段迟当场后脑勺一凉,备好的说辞当场就忘了大半。
朗月瞥了他一眼,“嘬……”吸了一口骨缝的滋味。
段迟汗毛倒竖,她若是吃人……应也是如此姿势……
一时间只觉得朗月递给他的那块兔肉烫手得紧。
舔掉最后一丝兔肉的朗月看了看一旁还在神游天外的段迟,“你不吃吗?肉都凉了。”
“吃……”
这小子吃肉硬是吃出了一股子吃药的决绝,三两口吃进嘴里,怕是嚼都没怎么嚼就伸长了颈子咽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干了票大的,朗月的恶念丛生,她踢了踢脚边的骨头,“怎样?小孩的肉是不是很嫩?”
段迟一惊,不自觉地一阵反胃,“什……”
“哈哈哈……”朗月捂着小腹笑跌在地,指尖的油脂黏着各种调料的粉末蹭脏了她的裙子,“你的表情好好笑……哈哈哈……放心好了,这兔子看体型怎么都成年了,说不定都是几百只小兔子的爹了呢!”
怎么会连兔骨同人骨都分不清呢?
真好笑。
朗月笑够了,在段迟震惊的眼神中掏出了一把铁铲,两铲子挖了个坑,将那堆还没燃烬的柴同那些兔骨一起扒进坑里,再用土压实。
“师姐这是在做什么?”
朗月在填好的土坑上蹦了两下,“预防森林火灾。”
她焚尸前也清了那附近的易燃物,只要不算快有人手贱去扒拉那堆正烧着的尸体,就不会有问题。
段迟似是没有听懂,“这防来做什么?不过是些树,烧了便烧了。”
朗月嗤笑一声,“邪修的事你少管。”
难怪正道修士跟妖兽那边打得不死不休呢,又挤压生存空间又毁兽家园的,不恨你们才怪呢!
段迟被朗月噎了一下,开始找补,“我也是邪修啊……这怎么还不能问?”
虽然面具挡完了上半张脸,但是朗月习惯性地挑了挑眉,“邪修?你不万法宗的吗?宗门排名大比上有人看见你了。”
“我那是混入正道做卧底了……”
“卧底?我怎么听说你是万法宗宗主的私生子?”
段迟额间见汗,眼神开始飘忽,只能磕磕绊绊地背起了当年正道联盟送他去崎城做卧底时给他的说辞,“是……也是……但……你知道的……万法宗宗主与其道侣育有二女……”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点感觉,段迟这书背得逐渐流畅:“我不过是一个私生子,上不了台面,更何况他曾在我面前杀了我的至亲,我此生不幸皆由此人一手造出,我与宗主之仇,不共戴天!”
朗月看了这傻子一眼,这演技,也不知能骗得到谁?
黑老鬼逮徒弟,救回来就救回来了,往事身世那是一概不问(*),想来这小子曾经背了大段悲惨身世最后却毫无作用,当时肯定寂寞极了吧?
都不共戴天之仇了还一口一个宗主呢?有本事你叫他一声段千峰试试?
朗月明知故问:“哟?你还有至亲呢?”
段迟低着头,将手攥紧,装出一副悲愤的模样,“是将我从小带大的姐姐,我母亲早逝,长姐如母……她带着我颠沛流离……根据母亲生前留下的信寻找父亲的线索……辗转各地寻亲。”
朗月看着这演着悲痛,却连眼泪都挤不出一滴的人强忍了一会儿直接打哈欠的冲动。
段迟毫无知觉:
“你知道么?那时我们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姐姐一个女孩子……没有强大的修为傍身……便……便只能做些皮肉生意养我……”
“只是过年从他人那得了两个鸡蛋……她舍不得吃……她全煮了给我吃……我说,我可以分她一个,咱两姐弟可以一人一个,她骗我说她还有……”
“我太饿了……我全吃了,才发现她是骗我的……你没经历过吧?两颗鸡蛋都能被当做山珍海味的日子。”
段迟终于抬脸,露出了强行凹出来的苦笑,似是想演出对童年时光的追忆。
“就是那么好的一个姐姐……在我能进万法宗后,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将她杀了!”
他瞪大着眼,想表达他的难以置信,眼里没有泪,许是最近过的还可以,连红血丝都没有鼓出来一根。
感动朗月很难的……
连李描都做不到。
当年为了能在黑老鬼面前哭出来,朗月可是把这辈子记得的该觉得委屈的事都疯狂回忆了一遍。
段迟在讲故事上倒是比李描更像北城出来的人,李描那晚讲得真,这小子嘴里的故事怕是一半以上都是假的。
倒是有些替段巧儿觉得不值了,顶着误解、拖拽着一切,放弃了未来,那样机灵而明艳的一个女人,竟是在这两父子手下落到了那样一个受尽屈辱的结局……
朗月眨了眨眼,“听说大宗门的孩子身上都会有长辈的护身印记,师弟身上可有?”
话题这么突兀地一跳,段迟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些许悲意瞬间散了大半,“有……有的……”
那就春分那日用掉后没补。
朗月蹲下平视坐着的段迟,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疯狂的笑,“那你知道我给你下毒了么?”
“什……什么……”段迟一惊,丹田微沸,却感觉灵力滞怠不如从前,他强装镇定,“师……师姐……你别开玩笑了……”
足尖用力,朗月轻巧前扑。
灵力护……
“噗——”
短匕捅入段迟的心口。
他低头看着被鲜血浸的黑衣。
盾……?
“噗……”
朗月拔出了带血的匕首。
哪有那么多毒药?
不过是那个烧焦了后味道会引起些小麻烦的灵草罢了。
“啊!师弟!你坚持一下啦!有个漂亮姨姨特别喜欢你的脸!面皮要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剥下来才是最上等的!”
敢让我走到离你不足一臂的距离?果然他妈的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