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闲无事,独来小山前;青松绿褥涧泉流,湖中藕花羞。”
休馆的第二日,叔有演刚从大院东边二楼下来,就隐隐听到园中有人吟咏,于是自言道:“正要到处去寻你,竟自投罗网。”遂匆匆忙忙,趋步往那园中投去。
“演叔叔,今日这么闲,怎么到园中来了,平日请你都不来的。”正坐在亭中的青年忽丢掉手中的几根柳条转过头来问道。
叔有演说:“难得见你一番,我怎好舍去!终日竟不知到哪里去混,好生你也帮帮饭店里的忙,正巧今儿逢上月末,随我到库中去清点清点货存。”
小木正愁没点事儿做,当即爽快地答应了叔有演,并问:“清点完了是不是要去进点货儿,这事我熟!我熟!”接着又嬉皮哈脸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演叔叔您前边走,咱这就过去清点货存。”
叔有演也不多说,领着小木便到那库房之中清点起来。
不多时,两人从库房里出来,接着又往鱼池处去。辗转之间,已全部清点完。
叔有演说:“着你记的那些儿食材可都记好了?那些海鲜,有一半会有指定的供应商送来;独有这南海八爪大章鱼、深海碧寿、小龙豚、金带等一系,你要亲自挑了再买;昨日我也和先生去了些地方,购回不少新鲜物,剩下这么多,你准去带回来,明天后天便要开馆的。”
小木拍拍胸口道:“叔叔放下一百二十个心来,保证一样不落地给您带回来!”停了一会又谄媚道:“叔叔后头说的那几样,可都是稀有物,况又遇上了禁渔期,价格定会上浮;这南湾离咱们高明说远不算远,却也有五六百的公里,途中难免要给他们换一两次水;这一路的花费,您可得多拨着点,按我算来,比您原先预算的再多三万,此事必成!”
叔有演何曾不知这小蛋葫芦里装的什么心,哪有他小木卑躬屈膝给别人办事,即便有了,那也得谈拢了价钱。
“上个月的十多万耍完了?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要先生知道了,定剥你的皮!”叔有演气道。
小木一手把将叔有演拐在怀里细声道:“您不说我不说,此间更无六耳,老爷他再神通,察觉不了。”
叔有演推开他,一脸侃然正色道:“货是你进,不经我手,至于那账面的价钱...我不管,你自个儿操去!”遂转身走开了。
“好叔叔您慢走!”
小木在后面喜开颜笑地恭送道。当即兴冲冲回房里取了车钥匙,仰天大笑地出了西南门,然后驾驶着辆小货车,一路往西南而去。
辗转过了下午三时,小木已在高速上开了将近一半的路程,正要准备找个停车区休息一会,却突然看到前方大约一两公里处有交通维护,见此,他当即把车速降低了。
当车子靠近那交通维护时,直行的路已是被封住,而一旁,伫着个显眼大牌,上写着:
前方灾区!请于漫蒲南下高速,绕道而行!
“灾区?何来的灾区?我怎没听说。”小木暗自道。又把车子往前开一些,见了个警司,因问:“您好大同志,哥儿问问,这晴空万里,骄阳头顶的,哪里来的灾区哩?”
那警司唾骂道:“小蛋子葫芦脑子里进了蠕虫!天大的新闻你不知,潭龙地震不把你震没了是老天开了眼!”
小木顿时大悟,思忖道:“我倒奇了演叔叔这两日为何休馆,原来是为的这个。”着手到副驾室的抽屉里摸出张银色精美小卡片,抛到那警司手中,说:“谢了大同志,吃饭找我,好礼相送!”遂一摆车头,下了高速。
那警司把小卡片提起来看,口中念道:“十九里香饭店贵宾卡!”后面又镌有一行小字,写着饭店的地址。
小木既下了高速,又连忙寻了其他道路前往南湾。而欲往南湾,滨海则是必经之地,除非舍近求远,绕过另外两市,那定然是愚昧之举。不若先进得滨海,再找路绕了潭龙,这可大大缩短了路途。当下,小木便弃了漫蒲,投滨海而去。
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好奇之心人亦有之!只怪这小木到了潭龙边界,正想绕道去里安县,忽心下又荡起了波涛,想要到那灾区里看看状。
说来也巧,他所到的这片区竟没有被封锁管控着,好似灾情也比其他处要轻了些。小木不知其中,只把车子停在一边,慢慢走近了废墟前,叹息道:“昔日高楼万丈,如今皆成齑粉!”
不知为何,此时他心中有言不尽的凄寒之感,这股凄寒之感由心而起,渐渐转而灼热,直至烧到了上丹田泥丸宫。
“付之一生的努力,只到头来一场空,为何要如此的渺小!”小木紧紧攥住了拳头。
正要准备抽身离开之际,废墟里突然蹦出一只灰色小狗来对着小木便是狂叫。这还不止,又跑到小木脚下乱转,然后咬着他裤脚撕扯,往一边拉去。
小木吃惊,连滚带爬地往后撤,那小狗竟是追逐不断;不过奇了,小狗竟通灵一般,极快地绕过小木,到那车前,想是要阻止小木上车。
小木顿了会,小狗竟不叫了,而是吐着半尺长舌摇起了尾巴。
见此,小木啐骂道:“好狗儿,耍着哥儿呢!”慢慢靠近了小狗,附下身去摸它的头儿。
折腾半会,彼此也算熟悉了,只见小狗突然向那废墟里跑去几步,然后又回过头来往小木叫嚷几声。此举,一连反复了四五次,小木觉得怪,心想:“难道他想引我去救人?”
果不出所料,每当小木跟去几步,那小狗就往前跑进一些,每跟去几步,他又往前跑进一些……
一路翻过破烂的房墟,越过断裂的大马路,随着小狗来到一栋还没有完全崩朽的三层建筑面前,这建筑倒像似过去的官府机构,论其造型建设,不用细审,想是当初造他时下了不少功夫,不然,早便在此次灾难中化为灰烬。
“是这里么?”小木心道。
那小狗稍顿一会,转哒几圈,然后叫嚷了几声,又往屋里窜去。路虽难行,它却如履平地。反观小木,哪里有他那般小巧玲珑,如那断壁的钢筋、满地的电缆,横竖的家具乱作一团。
“既然来了,就不罢休!”小木自励道。
翻墙攀壁,拨乱取屣,如是艰难,却也终于到了这里面来。只见此处比原先进来的空荡不少,像极一个大厅所在;侧望去,一个中年妇女竟被一根大柱压着!
小狗如见主人,晃荡着尾巴跑近那妇女,又在她脸上舔了几番。
妇女满脸污渍,嘴角有血丝,两条清晰可见的泪痕,似乎干枯已久河床。
“救我出去……”妇女见有人来,眼睛当即焕然如新,似波涛重涌。哪里有干枯的泪床,只见滔滔汩汩,接连不断,她想是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