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默顶着乌青的大眼圈儿给外公开了门,外公吓了一跳,一把拽了苏语默的胳膊,紧张的声调都变了:“小默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语默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看着外公,终是压了压心头的烦闷之气,编了个自己又睡不着的话儿搪塞过去。
爻六少爷睡的很不安稳,做的梦也是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皱着眉头,猛的睁开眼,老管家松了口气,人,直挺挺的躺着,眼睛半眯着,叫也没反应,旁边的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大抵就是喝高了,没休息好,让喝点温养的东西。
爻六少爷开口了:“我想喝水。”
老管家松了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爻六少爷的嗓子,哑了。早有人端着温茶水等在一旁,一听忙递了过去,爻六少爷一饮而尽,这次说话声音略好了些,
:“换一杯,我要喝金银花茶。”
明家什么茶没有?可金银花茶,这哪听过,老管家差人去买,泡了杯新的给爻六少爷,茶汤滤了四遍依旧有些浑浊,爻六少爷皱着眉吹了吹,嗦了一口,有点金银花的味道,可那种劣质茶叶掺了金银花的苦味直冲脑门。
爻六狠狠砸了杯子:“不是这种,要花,要花!!”
老管家回身冲人吼道:“去买!”
江南明家的老宅,古香古色,叠山理水,爻六少爷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放着一把跟周围景色不太搭的透明玻璃壶。
金银花是从药店里买回来的,花香味儿还算浓,但放在药店的药匣里过一遍,就染上了乱七八糟的中药味儿。
爻六少爷盯着那把透明的壶,里面的花浮浮沉沉。难喝,杂味儿直冲鼻腔,算了,不喝了。
家里的菜怎么吃怎么不合心意,就没一样顺心的,逼得老管家差点换了老宅的厨子!板栗南瓜粥里加了燕窝和虫草,小少爷勉强喝了几口。
拉着爻六少爷喝酒胡闹的三个人不敢去明家,实在没办法,年纪最大的林远堂被推出去抗了雷。
假山石旁,林远堂一眼就看到爻六少爷呆坐在桌前,老管家看到林远堂,和蔼的脸上也有了些愠怒之色。
林远堂看着瘦了一圈的小少爷,低头承认错误,可不敢再拉着小少爷喝这么多酒了,下次谁再敢喝超过两瓶,他林远堂得动手打人。
爻六闷闷的:“堂哥,我病了。”
他们几个总喜欢这么喊林远堂,听着像自家亲戚,林远堂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
这是个人就能看出小少爷病了吧。
小少爷摇了摇头,看着林远堂那种安静的书卷气,干净又令人沉醉,真的挺像一个人的:“你不懂。”
林远堂瞥了眼站的稍远一些的老管家,神情略微复杂的小声靠近明尧:“你恋爱了?”
不对,这个样子哪像恋爱,倒像是被甩了,又问了句:“你失恋了?”
堂堂书香门第,儒雅谦逊的林家三子林远堂,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明尧哑然,这哪门子失恋?
从林远堂眼神闪躲,吞吞吐吐的话里,爻六理清了大意,那三个臭皮匠以为他被人甩了,喝酒买醉。
当听到明尧酒后乱性,摁着陈家老三动手扒衣服的时候,爻六少爷当场傻了,自己还干过这事?
绝不可能,他只扒过苏语默的衣服。
爻六少爷头疼的揉着脑袋,果然喝酒不对,这丫的都什么癖好,喜欢扒人衣服。
还好是陈老三,要是哪家的姑娘,他明爻六还不得娶回来当太太。
小少爷觉得头快炸开了:“堂哥,我把人衣服扒了,怎么办,生气了。”
林远堂以为他在说陈老三,连忙摆摆手:“老三没事,就是让你以后悠着点,别上来就扒人衣服,你要是真喜欢……”
林远堂咬了咬牙,张了张口,憋的脸有点红:“你要是真喜欢,老三给你找干净的,偷偷去他私宅。”
明少爷愣了半晌,突然很想揍人。
管家想给小少爷请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明尧却想回川北的酒店套房里养着,临回来时那包茶还扔在床边柜子上。
这几天过的有点浑浑噩噩,小少爷理了理思绪,转头让人把他卧室躺过的床单被褥全扔了出去,收拾收拾回了川北。
苏语默去了车站送雷子,雷子大骂他重色轻友没有良心,肯定是和哪家的小姑娘约会了,第一天接站没来,这假期最后一天才想起送他。
好说歹说,雷子才踏上了去江南的火车。
床旁柜子上摆的整整齐齐,唯独没了那包金银花,爻六少爷发飙了,柜子上摆的东西被一股脑撇到了地板上,名贵的摆件滴溜溜打了个转。
直到兰姨从茶柜里拿出那个薄油纸包,才抑住了自己的脾气,只说了句:“以后我的东西别乱动。”
兰姨也诧异,她是看着爻六少爷长大的,虽千娇百宠,但明家家教甚严,并不会乱发脾气,最近这是怎么了,连茶杯都砸了。
上次砸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着?三四岁大点的孩子,被明鹤年打得手肿了一个周,再也不敢乱摔东西了。
爻六少爷这两天精神还算好,跟个神经病似的每天睡前都闻那包花香,白天抠出一点泡水,晚上就抱着睡,一连抱了好几天,那薄油纸包……散了。
当小少爷迷糊着眼看着洒落一床的干花渣渣时,懊悔的不行,可就这一包,怎么就能洒了。
忍着心疼的小少爷一点一点收集了渣渣,这可怎么办,再去要一包吗?
回来的这几天,他都没敢去找苏语默,自己把人惹毛了,是不是需要道个歉。
天不怕地不怕的爻六少爷犯了难,怎么办,明天开学,今晚上是不是得回去?这歉该怎么道?对不起我不该扒了你衣服?我不该摸你?这话要说出来,苏语默是不是得把自己另一边脸揍了啊。
不不不,他心软,每次都会包容自己,这次也是,好好说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哎,道歉这事儿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