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尧喝多了,陈家老三早喝趴了,东倒西歪的歪在地毯上,小呼噜声此起彼伏,旁边散落几个酒瓶,洒落的红酒一圈儿晕染开来。
贺云出大着舌头拉着小少爷叙旧,小少爷脑子晕乎,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响,一把推开贺云出,看向旁边。
林远堂安静的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腿儿,一只手肘抵在曲起的膝盖上,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手里捏了罐啤酒。
小少爷喝的有点晕乎,总觉得他这股子安静劲儿像谁,侧着脸看不到表情,盯着白色衬衣看的小少爷眨巴眨巴眼睛。
不管了,往地毯上一坐,头蹭在林远堂的胳膊上嘟嘟囔囔的说:“对不起,我把勺子弄掉了。”
林远堂本来醒酒醒的差不多了,冷不丁小少爷挂身上,嘴里还说着胡话,伸手就去推人。
拉扯中,小少爷打掉他手里的啤酒,全洒林远堂身上了,好像又闯祸了,明尧伸出手,摸摸林远堂湿了的衬衣,又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看。
酒精上头,小少爷彻底醉了,抱着人胳膊不撒手,头靠在林远堂脖子窝吸吸鼻子,又蹭了两下,还在嘟囔对不起一类的胡话,林远堂无奈。
环视四周,杯盘狼藉,一个个的都喝高了,遂打电话喊各家来领人。
老管家领回他家爻六少爷的时候,小少爷已经醉的开始打呼,迷迷糊糊中,来了句:“你为什么不给我泡茶?”
佣人忙不迭的端了杯茶来,怕太烫,倒了一半,又兑了些凉的,小少爷喝了口,立时闹了起来:“不香,我要你喝的!”
小少爷就这么醉醺醺的睡过去了。
雷子是打了车回来的,说好的玫瑰花呢?人呢?接站呢?可那天苏语默睡了,只能亲自上门儿赔罪,被狠狠宰了一顿才算放过了他。
苏语默觉得自己该打理一下,不然明天没法见他哥,镜子里的自己整个病态的模样儿,慢慢撩起头发,撤了眼镜,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额间光洁,眉眼很美,外公的祖上,娶过一个外国女子,虹膜是银灰色,平时不怎么明显,迎着阳光的时候,像颗璀璨的宝石,深邃而迷人。
苏语默和他的母亲,同样继承了眼睛与美貌,眼底藏着莫名的温柔,眼波流转,星河尽揽。
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背影,声音低沉又沙哑:“你眼睛,真好看。”
是挺好看,不然也不会有人想挖出来。
苏语默失眠了,抽屉里还有上次掰的小半粒药,他不想再吃药了,头埋在膝盖上抱着自己。
整整一夜,苏语默都没能把自己哄睡,睡不着,很烦,披衣起身,打开台灯,随手从桌上抽了一本书,胡乱的翻着,一张五十块钱掉了出来,苏语默脑子发懵。
是不是还欠人钱?!多少来着?纠缠的这许多日子,早不知谁欠谁的了。
头疼,一挥手,那本书,被他甩了出去,委屈的躺在地上,苏语默就那么冷漠的看着,丝毫没有捡起来的意思。
第二天,苏语默自己拿着剪子,把眼前的头发稍微修了修,扒拉到一边,只有几缕碎发覆在额间。
天气阴沉,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今天,外公要去给外婆扫墓,苏语默昨晚又没睡,精神状态不大好,脸色惨白,有点烦躁。
这个夏天,苏语默瘦了十四斤,连带着脸都没太有肉,去年秋冬的膘养了十三斤,现在还倒找一斤,一米八的个儿,堪堪过了一百四十斤的线。
这个样子见他哥可不好,苏语默有点焦虑,连带着更烦躁了。
自从跟外公一起住,他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过来陪他,住一晚,第二天清晨再走,即使后来结了婚,有了儿子,也是雷打不动。
傍晚,响起了敲门声,苏语默心头一紧,有点忐忑的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发型利落,一身藏蓝色西装,配了条恰到好处的领带,通俗讲就是那种所谓的低调奢华有内涵,路过人群都忍不住特意瞟几眼的类型。
来人嘴角噙着笑,嘴唇薄抿,仔细看跟苏语默有点像,伸手摸了摸苏语默的头发,露出一截白衬衣的袖子,上面的宝蓝色袖扣闪闪发光:“阿尾又瘦了。”
苏语默闷闷的点点头,迎了人进来:“这个冬天,我好好养。”
饭是苏语默提前做好的,两个人,四菜一汤,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可也抵不住这老房子的破旧,如果不是苏语默住这,谢惊澜此生都不会站在这样一栋屋子里。
垂着眉眼,有几缕头发也连带着滑下来,遮了点眉骨,苏语默没注意,慢慢用勺子搅着面前的粥。
桌对面,谢惊澜正不紧不慢的抽出一张纸巾,折了一下,放在一边,拿起碗,喝了一口:“外公还是五号回来?”
:“嗯。”
:“还是不想回?”
:“嗯。”
苏语默的头埋的有点低,来人轻笑:“阿允真是像了你了,犯了错的时候,头也是越来越低。”
苏语默没敢搭话,心虚似的略抬了抬头,来人继续说着:“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就跟那小尾巴似的,我走到哪你跟到哪,现在大了,倒是不粘着我了。”
谢惊澜擦了擦嘴边,神色有些淡然:“是不是怪我当初狠心送你来这,现在考完了大学都不愿回去。”
苏语默急了,连忙否认:“不是的,我,我只是想陪陪外公,毕竟他,岁数大了,以后……以后我会回去的。”
谢惊澜点头:“嗯,以后,我来接你。”略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阿允也跟个小尾巴似的,干脆小名儿也叫阿尾算了,我说来看你,他哭着闹着要跟来看小叔,我没让,怕你烦。”
苏语默挺想去看阿允的,手机里一直存着阿允刚出生到现在的照片,那么一点点的奶娃娃,变成了胖乎乎的小娃娃。
如果去看阿允,就要回京城,苏语默现在不想回,也说不出下次带阿允一起来的这种话。
任谁都不会相信,那个叱咤风云的谢惊澜会跟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生活琐事,两人的谈话,止于苏语默无意识的捏眉心。
:“你……多久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