獾子本能是储藏食物,白灵玉修行善道,变化人形,吃斋念佛,早已超脱寻常野兽。
他从不会造下杀业,偏偏这样一个善良又讲义气的“人”,却由于我的无心之语,招惹到杀身之祸。
纵然我心机很深,可看着毛驴车后边的尸体,一时间也来了脾气,吼道:“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之前明明已经说好,放他一条生路,就算是取金银宝物,又何必杀它们全家!”
许大胆说:“三弟,你实在是有些妇人之仁了。”
陆童从旁打着圆场说:“二弟,这事儿也确实怨咱俩,做事情之前没有和三弟提前商量,你把事情前因后果好好说说,想必三弟会理解的。”
望着惨死的獾子,至少有二十只,其中有大有小,甚至我还看到那件带血的“海清”僧袍,不由攥紧了拳头。
陆童见我不语,安慰道:“三弟,其实我们也没想杀他,只是看到这玩意儿邪性,竟然滚起髑髅,深更半夜的,瞧着可吓人了,万一再惊扰到路上百姓,出了人命可怎么办?何况,畜生就是畜生,没必要为畜生伤了你我兄弟之间的感情。”
许大胆说:“这次捡来的宝贝,没准都是这些獾子精害人所得,不过三弟放心,我和大哥绝对不会吃独食的!”
我将身体藏匿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当他们提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并非一路人。
老话讲,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可奸计绝不是残害性命的理由。
我不会为自己开脱,此事追溯起因,都怪我酒后失言,错信了他人。
我在很短的时间就平复下情绪,恢复如常,反问道:“大哥,你们都劫了什么东西?”
二人一听我这么问,气氛立刻舒缓下来。
其实,我是故意的。
因为当大家一起做某件坏事时,只有表现出贪婪欲望,才会被对方接纳,甚至同流合污。
说心里话,我真不想管他们了。
什么喜神庙,地灵太岁,跟我有鸡毛关系?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两个江湖术士,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想的是等事情结束以后,我就走。
不是我这个人心狠,而是匆匆几年的人生,我不想委屈自己。
就算是死了,也要死得坦坦荡荡。
许大胆讲起之前事情的经过,两个人早早去了古井旁蹲守,说的是好奇,想看看獾子怎么搬家。
结果刚到那儿没多久,就看见一股黄烟自井口蔓延。
随后一只又一只獾子在井底下爬出来,更为诡异的是,每一个獾子嘴里皆叼着髑髅。
等着后面出来的獾子,竟叼着几个布袋。
他们排成一排,继续赶路,结果有一个布袋被石头划破,里面掉落出金灿灿的元宝。
这一幕恰巧被二人看见,至使心生歹念,先是由许大胆设下幻术,将所有的獾精迷路。
并在同一时间,由陆童操纵木偶,冲进去就是一顿乱杀。
而这一切都很顺利,二十多只獾子被杀得一干二净,因为担心尸体放在这儿影响我们第二天的烧殃,索性用驴车拉回来。
之后就在院子里,许大胆坐地分赃,一共三个布袋,一个是装金的,一个装银子,还有一个装着两根人参。
让我注意的是一块竹子制作的木牌,牌子表面雕刻着一间大气豪宅,正是我之前看到白灵玉家里的模样。
摸向怀中的骰子,我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人家。
我主动道:“二位哥哥,毕竟我和那白灵玉相识一场,这些獾子就交给我埋起来吧。”
“三弟心眼好,这点哥哥肯定支持。”陆童说。
于是我在当天,带着铁锹,牵驴车找了一处空地,想把这些尸体都埋了,折腾天亮。
正当开始掩埋之时,我忽然意识到,我没有看到白灵玉的扇子,而且所有的獾子都是母的,只有两只小崽是公的。
莫非…?
我打了个哆嗦,白灵玉没死,他跑了!
一想到此处,我猛拍大腿。
糟了!
那井下的恶殃乃是女尸,白灵玉为了报复,肯定会放她出来,到这个时候就麻烦了。
我赶紧收拾东西,坐着毛驴车往家走,一见到他们两个还在分赃,我说:“快别动了,跟我走,去八宝擒羊井,晚了就出大事儿了!”
我带着蛇皮袋,他们俩看我特别紧张,也不敢迟疑,就把所有的宝贝都藏起来,然后收拾东西,叫着憨娃一起出门。
路上我说白灵玉跑了,他虽然是修行善道,可古井下的恶殃却一直都在,如果被他孤注一掷,咱们三个恐怕都得死!
我绝不是危言耸听,甚至有几分着急。
等我们赶到八宝擒羊井,我站在井口,闻着一股臭味儿,看到井下被人打开的陶坛,井壁尽是血色的手印,令人不寒而栗。
待我以狐瞳窥看,缭绕在井底的恶殃之气不见了,我紧张道:“糟了,若不能想到对策,你我兄弟三人,恐怕就要死在这儿了!”
陆童反问道:“一只獾子精罢了,能把咱们怎么样?三弟还是不要多虑。”
许大胆说:“没错,就算他敢来报仇,那我也会杀了他,取他性命!”
我感慨道:“二位哥哥有所不知,恶殃本是先天地成的凶煞风水,咱们三个人都沾上了因果,一旦白灵玉吸收井下的殃气,怕是会沦为妖鬼,神出鬼没,杀人无形,就算我们躲到其他地方,也会被他找到!”
“那该怎么办?”
二人这回也有点紧张了。
现在还真是与他们被捆在一条绳上,我说:“这样吧,咱们先去喜神庙,有钵盂在手,想必白灵玉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许大胆疑惑道:“为何要去那里?”
我说:“那柏琼本是普通百姓,与此事无关,若是咱们留在他那里,白灵玉对付不了咱们,一定会乱杀无辜,只有喜神庙距离村子远,希望可以躲过此劫。”
见我这般严肃,他们两个也收敛起之前的玩味,尤其陆童,问我是不是真的那么严重?
我无奈道:“大哥二哥,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思开这个玩笑,快一些把东西收拾好,立刻出发!”
憨娃背着人偶,许大胆也携带了他施展幻术所用的背包,我们天亮之前出发,赶赴喜神庙的位置。
陆童原在古墓附近上班,由他带路,我们直奔向古墓深处,当初周凯他们就是在附近撞见的陆童。
喜神庙他位于大山深处,像是把一座山掏空,偏偏没有任何入口,唯有一条仅比手指头宽出一些的缝隙。
我们穿过一片墓地,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喜神庙,当时天已经昏暗下来,喜神庙附近有着一间小屋,陆童说他平时就住在这里,我们四个人挤在屋内以后,他们对白灵玉不熟,所以一切都听我的安排。
结果我们刚进屋,忽然听见外面刮起寒风,呼呼的风声穿透了木屋,陆童点亮嘎石灯,问道:“三弟,你说那个叫白灵玉的獾子,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许大胆说:“对啊,你想想如果他那么厉害,还会被我们轻而易举杀掉?”
我说:“两位哥哥有所不知,恶殃之气最恐怖的地方是削弱一个人的好运气,正所谓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一切皆由前世恶业纠缠为今生果报,或大小或小,小者也许只是一件不顺心的事儿,可若是大了,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白灵玉现在就是要命的殃神,沾着就死,碰到就没命啊。”
看向窗外,乌云遮月。
此时满天星辰竟已暗淡无光。
寒风吹过,枯枝摇曳。
我们身处荒凉山区,一切都是生死未卜。
许大胆问我,难不成要老老实实等死吗?
我说:“咱们有钵盂在,殃气最怕业火,他不敢轻举妄动。”
结果我的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哭声,木屋的门窗哗哗作响,随后我听到白灵玉一阵阵的哭腔,那声音凄凄惨惨,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简直要了亲命。
现在的白灵玉,谁撞见谁遭殃,尤其我们之间还有着因果,他今天摆明是想我们血债血偿。
我大声道:“白兄弟,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一时酒后失言,让二位哥哥误会,他们误以为你是邪道,求白兄弟放下仇怨,他日我定会请高僧做法,超度亡灵。”
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脸也是热的。
杀人家全家,还要求人家原谅,简直太不要脸了。
可是现在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谁撞见他谁倒霉,若不是钵盂在此镇守,恐怕白灵玉早就冲进来了。
白灵玉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在外面一直哭,哭得人心烦意乱。
就连憨娃也在嚷嚷着头疼,至于我们三个,脸色更是一片苍白,屋外的大门被挠得吱吱作响。
白灵玉的哭声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太阳升起,哭声方才消退。
许大胆壮着胆子推开大门,只见屋外竟然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纸钱,一旁的枯树上竟然还吊死了两个青年。
等着走近一看,我顿时倒吸了口寒气,他们竟是周凯和之前我不认识的那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