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辛夷想不到这雨竟然能下这么久,便是海娘也抬头看天,眉间藏着一丝忧虑。从前她的家乡也是如此,下了半个月的大雨,河水上涨,山上也发生了泥石流。
但雨就是不停,他们只好离开家乡,不然她也不会在京都受这些苦。一场洪水让她成了无根之人,就如这无根之水。
“阿藜,这般大的雨,已然下了三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会不会,会不会,唉。”
海娘的话没有说完,但辛夷明白她的意思,这样的大雨要是再下几天,莫说村里的镇里的河水,便是整个县的河水都要涨起来了。辛夷也十分担忧,洪灾本就可怕,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只怕后头会更难。
索性,这雨下了三日便停了。辛夷和海娘将潮了的药草摆出来晾晒,看着日头高升,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辛夷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师兄不是说快过来了吗,突然下了这么久的雨,想来是被拦在半路上了吧?
天冬此时不仅不在涉州境内,反而来到了录州城中,原本他想要去找师妹的,但中途遇到一位卖药的商人,说是录州出现了一味年份极高的珍贵草药。他实在是好奇,便寄了封信过去,让辛夷不必等自己了,便出发前往录州了。
而来到录州之后,他却听闻了大军集体得了疫病的消息。天冬大惊,他四处行医,也晓得定王带着援军支援西域,打退了北蛮大军。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怎会突然感染疫病。
录州城中的百姓人心惶惶,既怕疫病传染过来,又怕北蛮人反扑打过来。天冬倒是没有害怕,他主动申请,去军中治疗疫病。
古怪的是,到了军中,他被带到了一处满是伤者的营帐中,里头的确有不少病人,但很明显,并非疫病,而是战场上常见的刀剑伤。
正当天冬等人疑惑的时候,他们又被带到了一处密闭的帐子中。出来的时候,几人相视一笑,只觉得无奈又庆幸。愿意来军中治疗疫病的都是有家国情怀的大夫,如今晓得这不过是诱敌深入的假法子,难免有被骗之感。
不过晓得士兵没事他们也放心了。不过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们便一刻也不能离开军中,只好留下来治疗其他受伤的士兵。天冬也没想到这打仗还能这么玩,他还挺想知道是谁提出的这个法子。
天冬在军中待了大约半月,每次不是在帮士兵治病,就是去营地中的空地的大锅中煮草药。这药汤中加的都是味道极重,留味极久的药草,飘到几里外,一定让北蛮人信以为真。
这样的日子虽然轻松,但是无聊得很,天冬想着,还不如早些回去找师妹,说不定现在都见面了。
这天夜里,大军突然开始拔营,无数火把亮了起来。营帐外的交脚步声都整齐而有力。天冬等几位大夫住在一起,不敢出去添乱。他们听着外头的声音便大气也不敢喘。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里,是军营,是正在打仗的军营。
辛夷隔了大半月才收到师兄天冬的信,她还以为师兄早该到了,没成想竟然这么转道去了录州。她真是有点生气,气师兄不讲信用,也气他不在乎安危,偏偏要跑到打仗的地方去。
辛夷收起了信,看着眼前的花红柳绿,想到的却是录州和西域的大漠风沙。将士久不归,也不知道在京都活了那么多年的人,能不能适应那里。
既然师兄不来,辛夷便打算带着海娘往南边去,她倒是极想去单州,听闻那里盛产荔枝。他们正打算启程,定王大败北蛮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听说北蛮不仅吃了个败仗,还被定王他们赶回了漠北的老家。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是定王的传说,说他是将神下凡,说他是天生将星。
辛夷来到了涉州的另一个县城,此处的茶馆里倒是有说书先生在讲述定王,如今已然是威武大将军的故事。
一开始还是将他如何用兵如神,后边竟变成了风月之事。连太子妃是定王的青梅竹马都晓得,还说太子侧妃也是仰慕定王,却双双被太子横刀夺爱。定王于是立下大志,不安边关不成家,故而带着情伤远赴录州,大败北蛮。
当今对这些坊间奇谭并不在意,故而说书人敢连同太子和定王一起调侃。他编的这些故事有头有尾,有始有终,还有起承转合。便是连辛夷这半个当事人也听得津津有味,更不必说那些从未见过定王的人。
辛夷同海娘吃完了茶,便上楼休息了。他们这一路倒也没有特意苦着自己,毕竟当初西邑的人可是给了一整箱的金子。不过,辛夷也不晓得是不是自个儿的原因。她才到这新县一日,此地就开始下暴雨了,她们只能在客栈又多住了几日。
辛夷还想着等雨停了就可以出门去看看,但这雨已然下了五天五夜,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今日出去探查情况的店小二也回来了。
“掌柜的,不好了,随河已然涨起来了,听说上头也决堤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客栈里头的人闻言都忍不住震惊。辛夷也没想到,这雨会这般大,她和海娘还以为会像上回一样,下个三四天便停了。
昨日店小二说的话闹得人心惶惶,但今日大家已然被外头的情况震惊到了。这客栈在高处,尚未被淹到,低处的店铺已经被淹没得只能看见屋顶了。谁也没想到,这水会涨得这么快。
看这样子,客栈也不能待了。所幸店家是个厚道人,特地打听了消息。
“诸位客官,如今这洪灾袭来,我们这小店也撑不了多久了。我让他们去打听了一番,说是城中百姓都在往西山上的寺庙里去,诸位也一同前去吧!”
店家是本地人,店内住的大部分是同辛夷一样的外地人,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便也只能带上行李,跟着店家,往西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