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妖？”陆随惊讶道，她身上并无妖气，甚至有几分神域特有的清冷傲气。
陆双疑想了想，没整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含糊道：“先生日后便知道了。”
陆随别有他意地点头，搀扶住彧离，带着陆双疑消散在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陆双疑几乎要感觉不到自己的灵魂存在，眼前出现一片辽阔冰原，陆随孤身站在山崖上，衣袍纷飞，目光孤寂。
陆双疑生来怕热，就算在冰泉中也来去自如，这是她头一次感觉到刺骨的寒意，竟生出了几分退却之意。
“此地可修补破损的灵魂，只要在此沉睡百年，便可无大碍。”陆随望着她的眼神中有几分不忍，百年孤寂加上这样的寒冷，绝非常人可以承受的。
陆双疑略一思索片刻，还是缓步靠近了他，四处看了看，见空无一物，不解道：“睡得上吗？”
陆随默然，给她让了个位置，陆双疑走上前，往下一看，是一片冰湖，深不见底。
陆双疑有些担心自己死在这。
“你既从妖界而来，应当知道天山冰泉。”陆随背着手垂下眸子，看着冰泉有几分怀念。
陆双疑当然知道，嶙峋川的冰泉湖就是从天山引的水，若水威逼利诱了许久才汇集成那小小一个，甚至不到眼前这片湖的十分之一大。
“此处乃天山冰泉的源头，在此修炼可精进灵力，有益于修炼，并不会伤害身体。”陆随大概也明白她在想什么，这样的环境，谁看了都会心生怯意。
陆双疑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上眼，正要往下跳时，忽又想起一事，睁开眼道：“阿离呢？”
陆随嘴角抽动，伸出手，一个小小的彧离坐在他手心，虚弱地挤出个笑，小声道：“双双你怎么长这样啊？”
陆双疑失笑，轻轻戳了戳他，也压低了声音：“好小。”
陆随只当自己是个举着彧离的架子，别过头不看他们。
“我要走啦。”陆双疑弯了弯眼，轻声说话像是怕把彧离吹散，“我等你来找我呀。”
“好。”彧离壮着胆子像从前那只小鸟一样蹭了蹭她的指尖，就这么一点动作，都累得喘不过气。
陆双疑缓缓退至山崖边，闭上眼准备往后倒，陆随忽然出声道：“姑娘，有缘再见。”
陆双疑没睁眼，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有缘再见。”
陆双疑跌入水中，寒意迅速包围了她，冻得她几乎要失去呼吸。
她咬着牙慢慢调动灵力运转，感受着灵魂受损处正在被几不可闻地修复，不禁感叹，果然嶙峋川那点还是比不上源头处的冰泉。
山崖上，彧离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先生，你和双双见什么？”
有什么缘，让他有缘了吗？
陆随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句话也不想说，在彧离幽怨的目光下，忍无可忍道：“我比你们大了那么多，我能和她有什么？”
“看着不显老啊……”彧离身上虽然痛，嘴还是不歇着，不然这些年也不至于挨这么多打。
“我不懂你们这些情爱的事，只是彧离，”陆随蹙了蹙眉，不解道，“你只与她见过一面，为何便对她有意？”
彧离红着耳尖，小声道：“哪就只一面了，平日里不天天在一块儿吗？”
“她平日里不过是只鸟，你难不成还心悦一只鸟吗？”陆随越听越疑惑，平时彧离把双双当女儿养，没见他有这种想法啊。
彧离脸越来越红，含糊道：“我跟你说不明白，反正，我，我见一眼就……就喜欢她。”
陆随起了点玩笑的心思，调笑道：“你没见她方才杀人那样吗？平日里在你身边可不这样。”
彧离心想双双烦躁的时候啄他也没见心软的，只是更爱蹭蹭撒娇罢了，那股子傲劲儿也没多大区别。
“你不怕她和你想的不一样吗？”陆随见他陷入沉思，忍不住问道。
“是人是鸟都见过了，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彧离笑得十分温柔，心中化成一片。
他想起先生说他下辈子会遇见的那名姑娘，对转世充满了期待。
忽又想起一事，紧张道：“先生，我爹真的没事吗？我死了他不得气中风啊？”
陆随垂下眸子，轻声道：“彧将军带你来，便做好了你回不去的打算。”
彧离摸了摸鼻子，叹气道：“你说生个儿子有啥用？”还得指着别人养老送终。
“生都生了，还能怎么办，凑合养着吧。”陆随眼中带了几分笑意，转身离去，“走吧，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铜镜的另一面，碧云天。
小陆双疑躺在床上睡不着，她这些天常觉得身旁有谁在看她，今日竟隐隐约约能看出那人的身形来了，她清楚地知道，如今他正在她房门口坐着。
陆双疑咬了咬牙，虽心里害怕，还是爬起来推开门，与门口的彧离对视上了。
彧离紧张得一动不动，确定小殿下眼睛的确在盯着他，迟疑道：“小殿下？”
陆双疑小手握得死紧，心脏狂跳不止，轻声细气道：“哥哥，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彧离差点晕过去。
陆双疑害怕地看着这个哥哥疯狂抹脸，耳朵通红，不断冒出莫名其妙的哼唧声，忍不住缓缓往后退。
彧离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目光期盼：“小殿下，在喊一声行吗？”
陆双疑虽不解，还是听话乖乖地喊了声：“哥哥。”
彧离从未想过这辈子还有被殿下叫哥哥的时候，顿觉此生无憾，猛然发现小殿下好像离他越来越远，轻咳一声：“小殿下能看见我？”
“嗯。”陆双疑点点头，脑子里冒出个猜想，“哥哥你死了吗？”
彧离挠挠头，略一思索片刻，不确定道：“应该还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