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双疑缓了一会儿，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彧离眼底含着泪，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后悔，只恨不能一枪戳死说要来离河的自己。
“你别着急，左不过我自己也要来的，你陪着还好些。”陆双疑牵住他的手，弯了弯眼，只是声音虚弱得很。
彧离语气失落，低垂着头：“若非我要来，殿下怎会如此？”他从未见过殿下这般难受的样子。
陆双疑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气，解释道：“近日离河多动乱，若水来过几次都未逮着，我迟早要来。”
彧离不耐地蹙起眉，不经意露出了几分狠厉之色：“他的事，为何要辛苦殿下？”忽然意识到陆双疑在旁边，再敛起表情不会来不及了吧？
幸好陆双疑依旧头晕眼花，无暇看他神色，只笑道：“成年往事欠他太多了，只能给他当几年打手。”
彧离不甘心地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委屈道：“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从前的事他没资格计较，可难免看若水不顺眼。
陆双疑靠在他胸肌上十分舒适，软软的又有韧劲，是寻常靠枕比不了的，闻言安慰道：“再过几年，你若还想跟着我，我就带你们几个走。”
“我自然会跟着殿下！”彧离说完又觉得不对，小声抱怨道：“怎么还几个啊？”就不能只有他和殿下吗？
陆双疑默然，总不能把挽月他们给扔了吧。
不过，倘若他们几个都各自成家，或许也不用她操心了。
“反正恣昀殿下有安棠姐了，以后再找个机会把挽月嫁出去……”说是这么说，彧离也只敢说说，先不说殿下会打断他的腿，他也不可能让挽月随便找个妖嫁了。
陆双疑失笑：“待会儿回去告诉姐姐，看你不挨打。”
谈话间，陆双疑好了许多，又到了离河境内，由彧离搀扶着缓缓下了车。
彧离忍不住问道：“为何殿下一到离河就……”
此事牵扯甚广，彧离还没到能知道的时候，被陆双疑三言两语敷衍过去，彧离知道她不想说，也不敢再问。
亲卫们被陆双疑安置在身后不远处，她看着离河日益浓重的雾气，与若隐若现的红月，心中闪过一缕不适。
忽然一阵嘶吼声响起，一只不知原型的妖没头没脑地冲向二妖，彧离正要出手时被陆双疑拦住，挥手将它收进袖中。
眨眼间，一道不祥的妖气扑面而来，彧离一枪挑飞一只半人半虫的小妖，惊慌道：“殿下，为何会如此？”
“你不修灵力感受不到，天地间可供妖族修炼的灵力越来越少了。”陆双疑走过去，手轻轻搭在那小妖头上，一道银光闪过，它下半身逐渐有了人形。
彧离眯眼看着她的手，银枪跃跃欲试想要戳烂小妖的头。
“阿离。”
彧离冷哼一声，乖乖把枪收好。
那小妖跪在地上身如筛糠：“多谢殿下。”
“猎杀夺取灵力固然有效，但长此以往必将走火入魔，得不偿失。”陆双疑垂眸，“走吧。”
“是。”小妖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殿下……”彧离看出她不高兴，走上前想黏她，被陆双疑笑着拦开。
离河畔灵力稀薄，连日月都模糊不清，吹不散的薄雾弥漫在四周，朦胧间能看见些枯死的灌木丛。
一只雪白的兔子从他们身旁蹿过，彧离向来爱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看的目不转睛，待它跑出视线后，彧离小声道：“殿下，我想要那个。”
“你去看看跑哪去了。”陆双疑站在那，看着彧离追去的背影有些心疼。
“刺——”
陆双疑闭上眼，等了一会儿，被彧离从身后抱紧。
“方才那虫妖想吃兔子。”彧离声音很委屈。
“你杀了他吗？”
彧离摇摇头：“我只是刺伤了他的腿，把他赶走了。”
陆双疑回头看他：“为何不杀？”
彧离把腿边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抱起来给她看：“兔子没事，我不想杀他，给他个教训就是。”
陆双疑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低下头叹了口气：“是我不好。”
我明知那虫妖并未走远却不管不顾，还冷眼看那兔儿去送死，甚至想让你用这种方式认清妖界现状。
彧离一愣，反应过来后蹭过去和她碰碰头，小声道：“没事儿，殿下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陆双疑笑着摸了摸兔子毛，问道：“你抱着还是让人送回去？”
“抱着。”彧离毫不犹豫。
嶙峋川那边太毒了，未修炼成人形的动物在那儿活不过三日，好不容易让他碰上一个，说什么也不放手。
陆双疑陪着他走了会儿，彧离叹了口气：“怎么找不着了？”
“什么宝贝巴巴地找？”
“我也不知道，”彧离郁闷地摸摸兔头，一头栽在陆双疑肩上，“可是我就觉得我少了点什么。”
陆双疑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这些日子我常想，倘若妖一生都难以成人，或许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辛酸苦痛。”
“殿下为何会这样想？”
“知道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想要却得不到，自会生万般愁绪。”就像你，倘若一直留在离河畔，自不会被这些琐事而苦恼。
彧离沉吟片刻，单膝跪下，虔诚地望着他的小殿下：“我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地做离河畔一缕游魂，更何况，若非若水殿下将我捡回去，我就不能遇见殿下了。”
陆双疑垂眸看他，眼里似乎含着一汪水，她伸手捧住彧离的脸，侧头吻在他唇上，轻声道：“你身上有我的印记，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
彧离听不见。
彧离也没有脑子。
彧离脑袋里在放烟花。
他喃喃道：“……殿下？”
陆双疑蹲下，略带愧疚道：“我现在……还给不了你名分，只能委屈你这样跟着我。”
彧离心想我这辈子还能有考虑名分的时候吗？
他低下头，小声道：“我从未想过殿下会给我名分的事。”
“从来没想过吗？”陆双疑挑眉。
彧离耳朵尖都泛红：“偶尔想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