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二少在书院短短几天,便收服了一批拥趸,上至富家,下至寒门,都被吴二少为人大气开朗,出手阔绰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这里的贡院是整个府城最大的书院,且建立一百多年来,先后出过五位状元,因此陆君行能来此地进学,很大程度是因为高老先生惜才,否则仅靠一个案首的名头,来这恐怕还不够格。
不过这样高的门槛,对于吴二少来书,也只是走个过程罢了。
陆君行在甲字班凭借的是实力,而吴二少则是凭借他无可阻挡的魅力人格,吴青玄比他们早进学两年,因此不在同一个班。
父子端着书,双眼紧闭,满头黑发,约莫是知天命的年岁,学问在这些学官中不算出彩,讲学也只是照本宣科,“《考工记》有云:‘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可有人还不懂其中含义?”
父子睁开眼睛,下面学子脸上满满都是求知欲,他视而不见,只训斥道。
“这么简单都理解不了,书读百遍,其意自现,自去抄书。”
学子们敢怒不敢言。
陆君行在课上总是认真,平时行事也低调认真,而且因为有为会挣钱的媳妇,他平日里吃穿都很不错,因此到没人招惹,甚至还结交了些谈得来的朋友。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日子。
从前在镇上,除了学问好,他在其他各方面都处于劣势,再加上还有个霉运缠身的传言,陆君行从来独行。
原本他就是这般,不过谁让家有娇妻,活泼调皮,不做生意的时候,整日在在脑子里算计着如何让他出丑,虽然不承认,但是妻子开朗狡黠的性格,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男人。
有才学、待人不卑不亢、相貌不俗,这也让他在短短数月,与不少友人结交,物以类聚,他身边也都是一些想要科举的青年才俊。
此时已是傍晚,太阳已落,只有晚霞携着点点余光,红透了半边天,陆君行是从御书楼出来的。
他了解这位学官,虽说只让抄书,可如果下回他想起来,问这句话的含义,要是答不上来,可就倒霉。
不过陆君行对周礼不算陌生,此去也只为温习,倒是又浏览了一些桥梁建造、河道开凿、水利水文等方面的书,看得入了迷,等出来时,天色已晚。
还记得早晨出门时,娘说要吃这条路上最有名炭烧鸡,那店虽说是新开,口味却十分地道,人气很足,每日只供应五十只,这会儿他再去,恐怕连炭渣都不剩。
男人身形修长,五官凌厉,在书院无论做什么都淡淡的,又胸有成竹,仿佛尽在掌握,可是想到家中几张嗷嗷待哺的嘴,神情竟颇为懊恼。
现在这个时候,他可上哪儿去找烧鸡。
“相公!”远远的,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
女子穿着最时兴的毛领窄襟外衣、下穿绿地妆花纱裙,裙襕不见了,不知道被她扔哪儿去了,她总是这般随性而为,一举一动都带着随意和慵懒,却又莫名引人靠近。
此时已入深秋,被封吹起号角,凉意渗透,身后粗壮的玉兰数落叶满地,或许是心中喜爱,这片片纷黄,依旧惹人喜爱。
“相公,快来!”她朝马路对面的男人招招手。
近了,女子娇俏的声音更透心弦,“相公,好看吗?”
男人喉间吞咽,目光幽幽而深邃,呻吟低沉中带着某种想要宣泄的欲望,“好看。”
“是吗?哪里好看?”
陆君行:......
“娇娇哪里都好看。”
?
周娇娇歪头。
“相公,我说的是身后这棵树。”
“这玉兰花开时香气盈盈,低调却无法忽视,可落叶归根时却不令人惋惜,令人只期盼来年,花能开的更美。”她忽然感慨。
“我觉得这景很美,所以方才停下来欣赏。”
男人顺着女子的描述,似乎看到了来年的某时,两人也为美景而停留。
大丫手中提着两包油纸,终于赶上了周娇娇的脚程。
“夫人,你跑这般快作甚,我差点跟丢。”大丫喘着粗气,扶着腰,一度气竭。
陆君行一眼瞥见熟悉的油纸包,下意识问,“娘子,这里面可是娘早上惦记的烧鸡?”
“嗯呐。”周娇娇点头,后又挑眉,“我一早让大丫预定,让掌柜留下最后两只烧鸡。”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指望你吧。”
陆君行拱手,“为夫惭愧。”
“哼,知道就好。”
一男一女说着话,足下伴行,玉兰落叶随风飞扬,似是守候。
本是温馨时刻,可着世上永远不缺暗处窥探之人。
吴青云刚从花楼出来,虽然他现在不行了,却依旧没有阻止他逛楼子,许是少了点东西,内心阴暗面扩大,在这方面更是荤素不忌。
当然,他身后依然少不了拥趸。
陆君行携妻子擦肩,几人只当作陌生人,本就道不同,无甚寒暄之处。
吴青云视线却落在陆君行身旁小妇人的背影之上,总觉得眼熟。
“这妇人?”
有眼尖的早已察觉吴二少的兴趣所在,屁颠屁颠上来介绍。
“这妇人姿色的确一绝,更重要的是会做生意,咱们清高的陆学子,从里到外,可都是那小娘子赚出来的。”
“这软饭吃的倒是光明正大。”有人道明真相。
“人家这叫夫妻协作,各自分工,同甘共苦。”
其中说了个公道话,可表情却不似那般赞同,眼中带着深深的嫉妒。
这些人说话,吴青云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看着小妇人的背影,目光怔愣。
他从前定是见过此女,可到了嘴边,偏就是忆不起在哪里?
这时候,随行的小厮终于凑上来,在其耳边低语,“少爷,这就是您两次看上的有夫之妇,结果时运不济,回回遇到倒霉事。”
这样一说,吴青云想起来了,这小妇人不就是至今为止,他唯一还没有吃到嘴的肉么。
竟是陆君行的妻子。
他脸上兴味渐起。
这种卖妻求荣的男子,竟然也在书院混的风生水起。
呵。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