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三个月前,方建章成亲在即时,亲口与她说了了断之言。
“我即将成亲,你的身份于我的声誉有碍,也会让盈儿不高兴。所以,我们就此了断吧。当然,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以后不用再卖笑为生。”
这样绝情的话言犹在耳,衬得如今这个深情款款的方建章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般。
鹂娘冷漠地摇了摇头,抬手将领口拉开,露出脖颈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但我怕死,我不想再被唐小姐伤一道伤疤了。”
方建章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你放心,我不会娶她了。之前是我糊涂了,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深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鹂娘:……
对他的话,鹂娘一个字也不信,并且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突然,她感觉一阵恍惚,脑中蓦然响起一道古怪的曲调——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想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鹂娘,鹂娘……”方建章见她低着头一动不动,自以为她被自己感动到了,便一边深情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准备来拥抱她。
鹂娘回过神就看见方建章近在咫尺的大脸,恶心得她一个激灵,连退数步。
方建章那一下扑了空的蠢样子,活像是盖着盖头去扑“媳妇儿”的猪八戒,还没有猪八戒可爱。
但被方建章这么一打岔,当鹂娘再去思考之前脑中突然浮现出的那个古怪曲调时,却发现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任她怎么努力,就是一个调子,一个词都想不起来。
仿佛根本就没有那么曲调存在过。
说来,突然怎么也想不起一首歌的曲调,这种事也不算稀罕。
但鹂娘却忍不住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安之感。
她抬手,阻止方建章再靠近。
和他保持着距离,鹂娘正色道:“方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但我如今已是自由身,不是你养的外室,你没有资格阻止我离开。麻烦让你的人让开,我要离开了。”
“你一定要这么戳我的心吗?”方建章身形一个踉跄,神情痛苦,眼眶泛红。
看着这样的方建章,鹂娘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活该!真爽!她忍不住这么想。
毫不犹豫地绕开方建章,鹂娘提起裙摆,趁着方建章没反应过来,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前冲。
可是……
嗞——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嗞、嗞嗞——
眼前的一切为什么变得模糊?!
嗞、嗞嗞、嗞嗞嗞……
***
“咝!”鹂娘吃疼回神,低头瞧见手中梳子上扯下的一根头发,竟是梳头时出神了,不小心扯下一根头发来。
她看向面前的梳妆镜,突然有点微怔——我方才是为什么出神来着?
哦对,春茗!
鹂娘按了按有些昏沉沉的脑子。
对,她想起来了。她方才说要离开,但方建章让人拦住了她。
方建章说:“我知道你不习惯别人照顾,所以我已经派人去将茗奴那小丫头接过来了。”
这话听在鹂娘耳中分明就是以春茗相威胁。
春茗自从来到她身边,一直对她很好。
这三个月两人更是如亲姐妹般朝夕相处,她当然不可能不管春茗。
所以,她不得不受威胁,暂时先留了下来。
“姐姐!”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鹂娘连忙放下手里的梳子迎出去,就见春茗如乳燕投林一般向自己奔过来,一头扑到自己怀里。
鹂娘感觉到小丫头浑身都在颤抖,她心中一凛,对方建章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不动声色地将春茗带回房间,关好门窗,确定隔墙没有耳后,鹂娘才压低声询问春茗:“怎么了这是?姐姐在,别怕。”
春茗满脸泪水,哽咽着:“姐姐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要你死。姐姐你不用管我,我没关系的,你一定想办法逃出去。”
这话没头没尾的,弄得鹂娘一头雾水。
好在她知道春茗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取下手帕替春茗擦拭眼泪,又放低声,温柔地哄着春茗慢慢说。
好一会儿,鹂娘终于从春茗断断续续的话中弄清了原委。
送春茗过来的这一路,方建章一直在软硬兼施的威胁春茗。
“你要好好劝劝鹂娘,只要她原谅我,好处少不了你的。否则,我就发卖了你,再给她找个懂事听话的。”
可春茗曾亲眼看见鹂娘被划伤脖子。
那么锋利的簪子,对着鹂娘的脖颈狠狠划下,顿时血流如注。
当时还叫茗奴的春茗吓得一边惊声尖叫一边慌乱地扑上去,试图用手捂着鹂娘脖子上的伤口。
可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血浸透了手帕,从她的指缝中流出,她怎么也捂不住。
鹂娘苍白绝望地倒在地上,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点气声。
茗奴泪流满面,苦苦哀求他们救人,可她们却无动于衷的离开了。
“嬷嬷,我就是气不过想教训教训她,她不会真死了吧。”
“不会,这种贱人啊,命都硬。再说了,不过是个低贱的歌姬,死了便死了。能死在小姐手里,是她的荣幸。”
虽然,最后因为方建章回来的及时,并请了最好的大夫,鹂娘最后没有死,但也受了好大的罪。
春茗贴身照顾鹂娘,最是清楚她的痛苦。
当她给鹂娘那狰狞伤口换药时,当她看见鹂娘眼神空洞绝望的躺在床上时,她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方建章退了和唐家小姐婚事的事。
她生怕唐家小姐会记恨鹂娘,再来找鹂娘的麻烦。
“我以前不知道,但这段时间和姐姐在一起,见多了姐姐的笑容,我才明白,和方公子在一起时,姐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不开心的。但我希望姐姐开心,我想看见姐姐自在的笑。”
多好的小姑娘啊,比方建章那个恶心的男人好多了。
呸呸呸,怎么能将春茗和他放在一起比。
鹂娘抬手摸了摸眼睛都快哭成核桃了的春茗,温声道:“放心,姐姐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有事。”
她是不可能留下来的,但方建章有权有势,轻易逃跑恐怕还会被方建章抓回来。
所以,她必须好好计划一番,确保能够一劳永逸,彻底避开方建章这个疯子。